正在此时,凌虚忽觉身后似有异动,当下身形一转,目光扫去。
只见一团黑影映入眼帘,那黑影扭曲,竟有两米来高,四肢细长嶙峋,关节处诡谲地弯折着。
行动间飘飘忽忽,他身披一件破旧黑袍,拖曳在地。
黑影面对着凌虚,抬起两只枯槁如柴的手,在空中轻轻摩挲,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它陡然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指向一处。
凌虚顺着望去,只见叶清雪,正坐在一棵树下,玉容惨淡,潸然泪下。
晶莹泪珠滚落间,她的肌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坚硬。
转瞬间,整个人已然化为一尊冰冷石像。
凌虚眉头紧锁,暗自思忖:
“近些时日,常瞧见清雪独自一人,于树下黯然神伤,悄悄啜泣。
她之前身患石肤症,因为担心她,才会看到她在树下,变成石人的场景。”
至于那个奇怪的黑影,凌虚想起了,初次为清雪诊治时的情景。
他停在清雪的闺房前,以男女有别为由,一开始没有进去,其实真是原因是:
他行至清雪的闺房前,抬眼望去,见一个灵体,站在闺阁窗外。
仔细想来,模样竟与刚刚所见毫无二致,待片刻过去,察觉灵体毫无恶意,他才松了口气。
一来是深知此灵体人畜无害,二来更怕贸然道出实情,会惊吓到清雪,是以凌虚当时,便将此事瞒了下来。
自那日后,那灵体再未出现过,久而久之,他几乎都要忘却此事,不想今日又撞见他。
那棵树和树下的清雪,须臾间消逝无踪。
凌虚尚未及喘口气,却见远处一人缓缓走来,待看清来人模样,凌虚不由得心头一凛。
此人上半身形如老妪,面容憔悴枯槁,肌肤干裂纵横,深陷的眼窝中,一对纯白眼球,没有瞳孔。
她下半身竟是个巨大的纺锤,体态佝偻,身形矮小,一米五左右。
她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行至凌虚跟前,将那张满是褶皱的脸,凑近凌虚。
沙哑着嗓子,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看后面!”
凌虚不及多想,疾转回身。只见身后,多了一座楼阁,雕梁画栋,正是声名远播的吟风楼。
此时楼上却乱作一团,只见唐小婉被三名纨绔子弟,团团围住,肆意调戏。
她花容失色,娇躯颤抖,被逼至栏杆边缘,退无可退,眼见求救无果。
唐小婉贝齿紧咬下唇,美目含恨,决然转身,纵身跳下!
凌虚眉头紧锁,暗自寻思:“那日我有求于小婉,匆匆赶往吟风楼。
刚至楼前,便闻得诗韵悠扬,原是一场诗会正酣。
踏入楼内,三名男子围在清雪身侧,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个个摇头晃脑、字斟句酌,皆欲以诗词,诉尽爱慕之意。
小婉几句诗词脱口而出,便将那三人的情意,委婉回绝,才思敏捷、不让须眉。
刚刚那番景象,十有八九,是那日的事,在我心底种下的恐惧,如今化作具象,扰我心智。
小婉曾提及,她母亲生前是一名织女,刚刚那老妪身影,莫不就是小婉母亲的具象化?
凌虚长叹一声,深知这镜中世界,诡谲莫测,所见之物,虽皆与现实有所瓜葛。却尽是以惊悚骇人的模样呈现。”
凌虚环顾四周,暗自寻思:“我自来到凤栖城,所结识的人屈指可数,不过云汐、叶清雪与唐小婉三位。
他们平日对我关怀备至,我自然也将她们的安危,时时悬于心上。
关心则乱,心里一乱,恐惧便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生怕他们遭遇不测。
这种担心,便在心里产生了恐惧,夺魂镜魔,利用镜中世界,无限放大这种恐惧,才会出现,刚刚的种种幻象。
心魔皆由心生,我若能勘破这恐惧的虚妄,或许便能挣脱桎梏。”
念及此处,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双目紧闭,抱元守一。
良久,凌虚只觉一股清风拂面,周身的寒意与阴森之感,缓缓褪去。
他睁开双目,血影魔窟再次出现在面前,已然挣脱镜中世界,重回现实天地。
一道黑影疾闪而至,正是血瞳幽影:“真有你的!这般短的时间,便能脱困而出。
我可记得,曾有一人,在里头足足困了上百年,到最后,也只能含恨而终,被困至死。
想来是那夺魂镜魔,被雷电毁了八成修为,让这镜中幻境,大不如前,因而困不住你!”
凌虚目光如电,疾扫四周:“夺魂镜魔在哪?”
血瞳幽影负手而立:“那家伙将你困于镜中幻境,并非想要取你性命。
以他如今这点微末道行,杀你谈何容易,不过是想为自己挣得逃生机会,现下早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但你大可宽心,她如今元气大伤,不过是强弩之末,往后断难再威胁你。
你的事情办完了,也该完成你我之间的交易了。”
凌虚探手入怀,取出夺魂镜魔的五百年元寿灵珠。
那灵珠光芒流转,华彩四溢,他手腕一抖,将灵珠抛向血瞳幽影:“拿去吧,望你信守诺言。”
血瞳幽影嘴角上扬,将灵珠稳稳握于掌心,目光在灵珠上流连,口中啧啧称奇:
“果然是个好东西,既如此,契约已成,我自当言出必行,一年之内,不会对云汐公主下手。”
凌虚微微仰头,凝视血瞳幽影:
“此前夺魂镜魔曾放言,掳走云汐公主是她一己之令,而非魔族授意,此事当真?”
血瞳幽影先是一愣,继而仰头大笑:
“我早有言在先,那夺魂镜魔狂妄自大、刚愎自用,向来以自我为中心。
被派来的四名先天魔族,平起平坐,不相伯仲,你竟信她,能号令我们?真是荒谬至极!”
凌虚微微颔首,喃喃自语:“这么说来,倒是我小觑了她的虚荣心了,想来她不过是故作姿态,抬高身价。”
血瞳幽影脸上鄙夷之色更浓:“那厮一贯自作聪明、机关算尽,总妄图将旁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若非她这般多行不义、破绽百出,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狼狈下场。
那些关键的名字,大多是她主动吐露,认定你有来无回,故而才敢肆无忌惮、胆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