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记起之前三次在狗脊岭法场,打断行刑,用端木遗风功法,在这把大刀上,留下了三处凹陷。
刚刚眼见大汉暴走,要行凶杀人,便再次施展端木遗风,在大刀上,再次添了一处凹陷。
如此这般,大刀上恰好四处凹陷,那句谶言,算是是应验了。
他抬眼望向那大汉:“这么说来,你已然完成了百人杀?”
大汉神色一凛,正色:“在禁屠月之前,我的确,已经砍足了一百个人头!”
凌虚微微点头,神色间,依旧带着探寻之意:“你找到玄铁环了?”
“实不相瞒,我早已找到了玄铁环,只是此前,你三次现身法场,在我的刀上,留下三处凹陷。
与谶言中所说的四处,并不相符,我不敢贸然断定,谶言中所指人便是你。
是以我多方打听,找到这里,直至方才,你为阻止我杀人,在大刀上,留下了第四处凹陷。
我这才敢确定,谶言中所说的贵人,毫无疑问,正是你!”
大汉从怀中取出玄铁环,双手捧着,向前递出:“现在,我便依据谶言,将玄铁环,郑重交给你。”
凌虚连忙伸出双手,接过玄铁环:“这么说来,你也是一名质子?”
大汉微微一愣,随即放声大笑:“我名叫韩震勇,是河东节度使之子。”
凌虚心中愈发疑惑:“你身为质子,为何会甘愿做一名刽子手呢?”
韩震勇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之色,他长叹一声:
“只因为我生性暴烈,杀气太重,若是放任性子,恐怕迟早闯出弥天大祸。
因而自愿做一名刽子手,一来可以合法杀人,二来也能借此,释放自己的戾气,不至于酿成大祸。”
凌虚心中暗自忖道:“竟有人因这样的原因,投身刽子手一行,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想起韩震勇刚刚骤然失控、挥刀狂舞的惊险一幕。
暗自庆幸自己反应敏捷、当机立断,及时阻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刚刚那十个蒙面人,为何要对你痛下杀手?”
韩震勇神色凝重,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你有所不知,我既然完成了百人杀,手上沾染的性命,不在少数。
那些人的亲友丧命于我手,虽然他们都作奸犯科,死有余辜,但他们的后人,也是情理之中。
这些年来,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我早已习以为常。”
凌虚微微颔首:“原来如此!难怪你面对他们的攻势,一直隐忍不发,只是防守,却不反攻。
显然是不想伤害他们,可那些人却咄咄逼人、非得将你赶尽杀绝。
到了那般绝境,换做是谁,恐怕都难以压抑怒火,你刚刚失控,也是情有可原。”
“此次多亏你出手阻止,才让我避免铸成大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凌虚微笑着摆了摆手:“还有一事,我很好奇,这块玄铁环,你是如何得到的?”
韩震勇身为刽子手,专司刀起头落、夺人性命的事,旁人皆觉他周身煞气,令人望而生畏。
平日里,他所到之处,众人避之不及,门可罗雀,竟无一人,愿与他结为挚友。
韩震勇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每当夜幕深沉,万籁俱寂,他便独自在小院中,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饮。
某夜,他一如往昔,对月独酌,忽然,一阵“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他心中一惊,不禁暗自思忖:“夜深人静,什么人来访?”
当下放下酒杯,起身走向院门,待打开门扉,见门外站着一位男子。
中等身材,身形清瘦,脖子上围着领巾,一袭素衣随风飘动。
那男子嘴角上扬:“你每日形影相吊,独自饮酒,这般寂寥落寞,实在令人心生恻隐。
我特来与兄台相伴,共饮几杯,不知意下如何?”
韩震勇上下打量一番,虽说二人素昧平生,可心中竟毫无戒备与抵触。
当下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朗声道:“贵客临门,快请进!”
二人分宾主落座,韩震勇添上一副碗筷,将酒杯斟满。
那男子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赞不绝口:“此酒甘醇凛冽,当真是酒中佳品!”
二人便海阔天空地畅谈起来,从市井传闻,到红尘轶事,二人见解颇为相似,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明,男子站起身来,双手抱拳:
“今日与兄台促膝长谈,实乃人生一大快事,改日定当再来拜访。”
韩震勇起身回礼:“好,我静候兄台大驾光临。”
接下来的两晚,那男子皆如期而至,每晚二人都把酒言欢,情谊与日俱增。
到了第三天夜里,二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那男子突然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有些凝重:“韩兄,你可还记得我究竟是谁?”
韩震勇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定睛凝视男子面容,可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挠了挠头,一脸困惑:“我实在毫无头绪,我们之前当真有过交集?还望明示。”
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笑容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你可还记得三个月前,在狗脊岭法场,你亲手处决的那个犯人?”
韩震勇闻言,心头猛地一震,手中酒杯,“啪”的一声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原来是你,你不是早已身首异处了?为何竟再次出现?”
一阵阴恻恻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忽明忽暗。
男子神色平静,波澜不惊:“我生前有婚约在身,可未婚妻子,对我的死讯,一无所知。
如今,我一心想要与她完成婚礼,可怎能以这残缺不全的身躯去见她?
韩兄,我听说,最顶尖的刽子手,行刑手段出神入化。
刀起头落,快如闪电,让人的脑袋,瞬间与脖颈分离。
他们还掌握缝合术,能将身首异处的脑袋,缝合起来,看不出破绽。
脑袋掉落得过快,便不会感觉到疼痛,而缝合得过快,也不会丢了性命。
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完成这未了的心愿?”
说到此处,男子从脖子上取下领巾,露出了血印,五指弯曲,搭在脖颈两侧。
韩震勇心中不安,正欲开口询问,却见男子双手微微一拧,竟将脑袋,从脖颈上取下。
他将脑袋放置在桌上,断开的脖颈处,竟没有一丝鲜血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