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站在桌子前看着平铺在桌上的泛黄地图纸,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摇曳灯火照得屋里也一同摇晃,灯光打在坐在一旁的妇人脸上,表情凝重的她此时不容自己有一丝分心,在她看来,自己和瑞儿的性命都在眼前这人手里,这人看起来虽怪,但看起来不算那嗜杀之辈,若是自己照做他说的,兴许保得住母女二人的性命。
“嗯,大致我了得了,”疯子将地图一收进袖里,发现这上面标注的所有信息对他并没有帮助,只能知晓这个介的地理信息罢了,“现在来谈谈你们的问题。”
妇人心里一紧,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疯子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毫不在意,双手一揣斜倚在桌边歪着头看着她。
“老狗,有味吗?”
“怪得哩,老子闻这么老半天了,没味哩,不应该啊,老子鼻子不会坏了吧。”
“咦?没味?那药引子都这么邪乎了还没味?”
“老子咋知道,这俩尘子身上确实没有外散的六欲啊。”
疯子眯起眼睛仔细地盯着紧张的妇人和她怀里好奇的孩童,左眼悄悄爬上一片流光,如一条蛇死盯着它的猎物一样,一动不动好半天。
妇人从不觉得几分钟会有这般漫长,此时她如坐针毡,就在她手臂僵硬得都有些发酸的时候,疯子突然的说话声将她紧绷的神经敲醒了。
“娃娃叫什么名?”
妇人一时间脑袋有些发懵,紧绷的神经一时间放松下来却被这问题搞得晕头转向,不知道疯子为什么会这么问。
“叔叔,我叫易薪瑞。”
她怀里的孩子突然开口回应疯子的问话,一下子将妇人的心绪打乱,她怕面前这人在问完这句莫名的话后会对她们母女俩做什么事情。
“欸,真乖,你以后肯定像你娘亲说的那样长命百岁。”
疯子对眼前这个生得如玉一般的可爱孩童不免有些心生欢喜,起身走到她跟前伸手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头。
妇人强行定了定心神,颤着声音说道:“还请,莫要,伤害我们母女俩,最少,也请您放过瑞儿。”
“宽你的心,咱不会害你们,”疯子看也不看她,弯腰拉着易薪瑞的小手晃了晃,颇为满意地直起身来,满脸笑意地说,“老狗的鼻子不会出问题,你们身上没外散的六欲那就不是灰儿,咱又不是什么都吃。”
妇人对他说的那些词语一个都不懂,但也不敢开口问,不过既然这人说不会加害于她们那暂且可以先放心一下了。
“以后你们不必去吃那什么破药了,也别想着去寻了吃,不过你们已经吃过了,身子上估摸着已经有些恶欲苦了,咱就帮你们一把得了。”
疯子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小节雪白木条来放在桌上。
“你应当是吃得不多,我看你没受多少影响,倒是这小娃娃,当是吃了好几次了吧,五脏都被恶欲苦占了,你把这节木头点着了丢一碗水里你俩都喝下去就没事了,记得,一定是要烧着了的时候丢水里,一定要对半喝,要是不喝,嘿嘿,就等着变没了魂的活尸吧。”
妇人呆呆地看着疯子,她有些搞不懂了,为什么他突然要这么做。
“别误会,咱平时可懒得搭理尘子的,平日里他们爱咋作就咋作,今个儿咱挺喜欢这娃娃的,搭把手救你们一下,不然咱不管的话你们得被那几个灰儿害得入不了道回。”
说着,疯子弯腰捏了捏易薪瑞的小脸,笑嘻嘻地同她逗笑了一会,起身准备要离开。
“敢问,不知外子和老爷他们呢?”
妇人连忙出声向疯子问道。
“你说那帮灰儿?”疯子回头意味深地看着她,脚下踩着的阴影缓缓爬上身躯,“你权当他们死了,那种腌臜玩意不配留在世上,往后可别跟他们一样妄想着那般成仙长生,哪有什么一步登天的事。”
“死了?”妇人虽然早早心里有了些猜测,但不免身上还是一阵无力传来,“往后我们家可怎么办。”
一想到主事的几人都不在了,主家里除了她和女儿也只剩下其他几个丈夫的弟媳,她虽说也会打理得一些事务,但诺大一份家业,光靠她们几个怎么打理得过来,若是一步错甚至会导其家门尽散,母女俩可不得流落,一想到这,她不禁有些万念俱灰。
“不过嘛,你也不用太担心,你们该怎么搞就怎么搞,我方才就说得,咱喜欢这娃娃,再怎么着咱也不会让娃娃没了个支柱,咱有的是法子。”
“奴家左开莲,敢问您名唤作甚?”
妇人听疯子这般说道,连忙开口问去,而疯子本已被黑水尽数包裹的身体正要潜下去,听到这话陡然一顿,好半响后,她才听到疯子声音闷闷,带着一丝沉重地说道。
“一仁子。”
说罢,疯子不再停留,一溜烟消失在地上的阴影里,只留下左开莲母女俩待在屋里,左开莲伸手拿起桌上那节白木感觉方才如同梦幻一般呆滞看着,易薪瑞似理解不了一样,疑惑地瞪着她那双清澈大眼看着她的娘亲。
“小疯子,你发什么疯,老子就没瞅你这么干过,她俩不就普普通通的尘子么,这不满天下都是。”
疯子孤身在易府中心那长满花的院子里弯身将一块地砖掀起来,从袖里掏出一张红色剪纸紧紧贴合在手上,随后一掌插进土里,待收回手时剪纸已经不见,只留得一些泥土在他手上,疯子拍了拍手将地砖原原本本地塞回去。
“咱不知道啊,咱哪知道啊,咱也想知道啊,咱就是想这么做,咱也想有个人来告诉咱这是为什么。”
亥沉从绷带下伸出一只小小的黑手来盖在疯子额头上,片刻后收回去,沉默一会后才开口:“我寻思着你这也没发烧啊,不会是笑真假给你脑袋打坏了吧?”
“爬,老子哪会生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咱接下来去哪,这里也没啥有用的玩意了。”
“去这大九的皇都,清平山在那,咱觉得有可能是这介的八百律在那,不过现在还有件事要做。”
“也是,不过有点儿稀奇,八百律会年年见尘子。”
“咱还吃不准那是不是八百律呢,而且不是有个不可言老玩意也喜欢这么干么。”
疯子踩了踩地砖,见它紧实了,摇身一晃消失不见在黑暗里,眨眼间来到之前下人里丫鬟住的那房屋里,随手将不知道何时顺来的事房帐掏出来翻看着。
“刘米儿,找到了。”
疯子将账本一收,朝着上面划好的那撑床寻去,待他寻到时,只见得刘米儿侧睡着脸上挂着弯浅浅的笑容,似正做着个美梦。
疯子瞅了她两眼,轻叹一口气,屈指一弹,一缕细细的黑水自他手指飞出到刘米儿那裹着纱布的手上消失不见,左眼覆上一层流光一瞬间看了她一眼,疯子做完这些不再停留,缓缓没入阴影中,屋内寂静无声,好似无人来过一般。
“我觉得吧,你指不定真个儿疯了,哦不对,咱俩好像本来就疯,哎呀算了,你大抵是真个更疯了点。”
“你他娘的不说话老子不把你当哑巴。”
“还骂上老子了,这不是更疯了么,往次也不见你发这么大善心啊?”
疯子霎时停下了脚步,周围熙攘的人群让这市集哪怕在夜晚也好不热闹,大抵是临近过节了,货商们都把平日的好货一股脑端了出来,趁着现在卖个好价钱,城上也默许着这几日不再宵禁。
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断裹挟前进,疯子呆呆地杵在人群中,任由人流人声呼啸在身边,好似他也成了其中一份子。
“老狗,你说,一仁子以前是不是真像非身说的那样,天底下的善心人。”
“老子···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