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照在大地上，入耳的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堆满巨石的场地里，穿得不合这个季节衣衫的工人挥洒着辛苦的汗水。
影影绰绰重重叠叠碌碌，看炊烟袅袅，总能心喜。
“大人，小心石头。”王监头一边为孟谷引路一边道:“这是下等石料场，大人您看，那边的条石是宁州那边要的，等来年春耕后来了服役的人就可以把它们运过去。哦，这个是毛料石，咱们县修路用的就是这个。”
王监头专业水平相当不错，各种石料侃侃而谈，那双眼睛就像一把尺子，走过做工人的旁边，看一眼便知道是否有问题。
“大人，这些用来做砌筑建筑用的大多是些毛料石，粗料石，半细料石，细料石...”
“大人，你看这些是上好的花岗石，都是好东西，再做成条石，方石，楔型的拱石都要下一番功夫。”
“大人，这是上上品的青石，石场里没有多少，做好了都是送往皇城，现在能做好的工人就没有几个，我们宝贝着呢！”
“...”
大半天的时间孟谷被科普了许多的知识，隔行如隔山，古人诚不欺我。
傍晚天色转阴不一会儿下起了雨夹雪，寒风阵阵。
刘大力给孟谷拿了一件细心裁剪的披风，孟谷站在屋檐下望过去，细雨白雪在空中追逐，模糊了远方的景色。
孟谷以自己累了为由，送走了几位监工，不一会儿褚子盛杜广两人迎着雨雪回来。
褚子盛刚刚站定对孟谷拱拱手道:“大人，我们回来了。”
孟谷道:“去换身衣服，喝碗热汤，事情一会儿再说。”
“这天可真冷啊”褚子盛接过孟谷递过来的手炉，两人坐定后孟谷道:“子盛，工人们如何了？”
“已经都回去了，大人放心。”
孟谷看着褚子盛的神色，笑道:“看来子盛今日收获还不错，这愉快之情都溢于表面了，可不像你。”
褚子盛回道:“确实如此，今日我与杜广与原李家村的人相谈甚欢，之后他们带我俩去了小集市，吃了阿婆做的粘米粑粑，阿婆很健谈拉着我们说了很多趣事。村中的小孩子虽没有读过书，但被大人们教的都还不错。
他们主要的收入就是在石料场地做工的工钱，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手艺，女人们做些缝补，打磨碎料，做饭，浆洗的工作补贴家用，每次力役时节她们赚的不比男人少，我看他们的脸上大多笑的真诚贫穷且知足。”
孟谷听后蹙起眉缓缓道:“听子盛这么一说，我在想是否该改变他们的这种生活！”
褚子盛道:“该的。”
“如何说？”
“今日去一个阿婆家，她家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带着媳妇儿去了县城给人做零工，小儿子在石料场做工，她自己也没一日歇息，只因曾有个教书先生夸过她的孙儿一句。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只为了那孩子将来能够出人头地。
另外，阿婆的小儿子今年二十有二还未成亲，其中很大的原因是这里太偏僻了。我问过很多村民，他们说石山村的人虽然收入不错，但是常伴意外发生，又无良田做后盾，愿意嫁过来的姑娘太少了。”
孟谷听后沉默了许久后叹息道:“交通，环境，教育，医疗，婚嫁，土地，保障，这些是一个地方百姓生活幸福率的几大要素，子盛，任重而道远啊！”
孟谷说的这些话有些偏现代，褚子盛心思何等的灵动，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拱手道“:卑职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孟谷道:“这些事急不来，回去再好好规划，子盛，你先说说当地人对监工的态度。”
褚子盛斟酌道:“大人，情况大致和从前的县衙相似。”
孟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种事情很多时候没有办法避免，若是他们能力强能为百姓做事在一定的范围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解决问题的关键点还是在百姓的生活上。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有小雪转中雪的趋势，王监工那边送来新碳火和一些冬藏卖相一般的橘子，看的出来王监工他们在很用心的在讨好孟谷，毕竟这个时节橘子可不常见。
白雪似柳絮风起，挥洒在苍茫大地上。
石山县北城门外，一辆高雅大气马车，几匹精瘦快马缓缓向城中走近。
次日，暖阳高照，各人自扫门前雪，城中行人的道路很快看不到雪的踪影。
临近中午的石山县城热闹非凡，因为昨日下了一夜的雪，今儿的暖阳特别迷人，不少老人搬了凳子一边做着手工活一边闲聊，格外的舒坦。
街上两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带着仆从闲逛，这小小县城竟然有许多皇朝都没有的东西和吃食，街上的百姓眼中有光，看着和别地的百姓有明显的区别，让他们生出了许多好奇。
午后，从云来酒楼出来的两人，酒足饭饱的扶着撑起的肚子遛达，仆从在一旁扶着自家主人的手，要说皇城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撑这件事对于世家子弟来说，是比较丢脸的行为，今天完全是因为新奇和意外。
不在家中无人约束，自然该随着自己的喜好来。
这两位公子来头可不小，一个是京城世家于家的公子于丞字宏伟，一个是京城世家杜家的公子杜毅字博美。
两个人乃同窗之友，自初夏相伴游历天下，接近年关才想起回家，赶了一段时间的路发现无法年前回京，索性慢慢走，这一站刚好到石山县。
两人自幼生活富裕，走到外面才知道大辰还有这么多穷人，然而这些并不能勾起他们的恻隐之心，因为他们自小学习的不是帮助百姓度过难关，而是如何让家族繁荣如何让百姓听话。这并不是说他们是坏人，只能说所在的位置不同。
越逛越觉得石山县不同的两人，对石山县县令起了浓厚的兴趣，于丞对杜毅道:“博美兄，感觉怎么样？”
“百姓安居乐业，街上巡逻的衙役彬彬有礼，就连劳累的工人说话间亦充满希望，这个县令有点能力。”
于丞道:“反正准备在这里休息两天，结识结识也无妨。”
杜毅笑道:“总不能我们上门，不如让他来找我们？”
“正合我意。”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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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时中是飘香苑开始营业的时间，苑中的优伶娼妓开始打扮，在大辰其实有明文规定禁止窑姐暗娼，不过法律向来困不住人性欲望的一面，只要把它变得“合理”就行。
一般而言犯官家属以及罪恶重大的淫人犯人等等会落为贱籍，一旦籍成后代大多逃不过这般命运，而对于有权有势的人来讲，做些许手脚太容易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悲剧。
虽是冬季，苑中各处放有炭炉让人不觉得特别寒冷。
自上次江涛的事，飘香苑生意大不如从前秋妈妈为此愁白了不少头发，今日难得来了两位看起来就是大客户的人，那通身的气质，若是那个女儿能随了他们一夜，也是一段佳话啊！秋妈妈的嘴角快和耳朵并齐了。
“哎哟，两个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奴家是秋妈妈，要奴家说啊，我苑里的姑娘那个不是千娇百媚，保准让二位来了就不想走。”
于丞杜毅两人将苑里的景色尽收眼底，心中对这种小地方极为看不上，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妓院这种地方他们没少去，只要把握好分寸便是人们口中的风流韵事，这不，世家公子的风范把一众姑娘迷的恨不得扒在他们身上。
秋妈妈招来两位容貌秀丽的女儿，巧笑嫣然的说:“两位公子这边坐，这是秋菊和冬香，她们俩啊可是我们苑里最会解语的花儿，让她们陪两位公子解解闷儿？”
秋妈妈向旁边的小厮们使了个眼色，小厮手脚麻利的给两人上了早就烫好的温酒。于丞杜毅坐定后，两人的护卫立马站立在他们身后，那满面寒霜的样子看着就让人不敢靠近。
于丞道:“公子我喜欢看美人弄舞，若是有让公子我看高兴的，这个就归她了”说着拿了一锭金元宝放在桌子上。
秋妈妈看得两眼放光，脚下一跺，双手击掌，表情极为丰富的道:“哎哟，公子初来不知，我们初舞姑娘可是远近闻名的舞美人儿，公子稍等，奴家啊马上让人准备去。”
飘香苑内光线暧昧，乐师开始了他们的表演，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有曼妙女子，清颜白纱，青丝墨染，自彩纱尽处翠步走来。微微行礼后，眼眸轻抬，媚眼如丝，在众人沉醉于她的眼神里未醒神时，只见她一个转身一双笔直有型的大长腿在空中完成了几个定格。纤长的云手，抬腕流转间仿佛华丽的云雀，引得众人连连叫好，于丞和杜毅也是没有想到这么个小地方还有这样的妙人儿，不过对于他们来讲也不过惊讶一下罢了。
要说初舞姑娘长得并不出色，相貌上只能说普通稍上，脸上最出色的就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但是她的身段和舞技绝对能让人过眼不忘，算是苑里的艺倌，通俗的说就是卖艺不卖身。
一舞罢，于丞率先鼓掌，笑道:“不错不错，今日真是让我们一饱眼福啊，你说是不是啊博美兄。”
杜毅点头“果然舞技了得”。
杜毅说话间拿起侍从手中的上等披风，慢慢走过去披在初舞的身上，轻声道:“早前听闻，飘香苑舞倌技艺超群，就想亲眼见见，却没有考虑到如今的天气，是在下的不是，姑娘快去换身衣服吧。”
温暖披风包裹全身，一股淡雅的香气入了呼吸，初舞身子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又听面前英俊的公子温和道“:姑娘快去吧，可不要因为我们感染了风寒，那可真是罪过了。”
初舞微微抬睫看了他一眼，脸颊微红，踩着小碎步退了下去。
于丞和杜毅对视一笑，这个时候盛装打扮的温玉软香姗姗来迟，大厅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于丞杜毅不愧是世家子弟，彬彬有礼，谈吐文雅，风流却不下流，即使对着他们这些人丝毫没有看不起的神色，至少飘香苑里很多姑娘是这么认为的。
另一边孟谷和褚子盛还在上山下村，石山的问题迟早要解决，所以实际的情况一定要了然于心，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次日又是晴朗的一天，大街上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于丞和杨毅邀了初舞出游赏景，石山最有名的文人景色就是狮子山亭，这个季节虽说有些萧条，但俗话说的好你在桥头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最寒冷的天气也挡不住少年少女那颗火热的心。
夜幕降临，窗外下起了小雪，这个时候缩在被窝里是最舒服的事，初舞却没有睡意，抱着杜毅大氅的她在泛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忧愁，让人看着有想抱抱她的冲动。
一个丫鬟打扮的人走进来，先是拉上了微微敞开的窗户，随后拿了一件大衣给她披上“姑娘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这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初舞拉着她的手道:“小馨，你说他会是我的良人吗？”
就在这时身穿粉色棉衣的秋妈妈迈着水蛇步走了进来，嘴里嚷嚷着:“冷死了，冷死了。”
初舞和小馨连忙过去扶她。
“秋妈妈，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秋妈妈白了她一眼，没有好气儿的道:“还不是为了你这傻子。”
初舞摇着她的胳膊道:“秋妈妈，我哪有～”
秋妈妈很是不屑的呵了声，用她那并不动听的声音说道:“妈妈我什么事情没有遇到过，什么人没有见过，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住我？这杜公子不仅家世显赫满腹经纶，还长得一表人才，更是待大家温尔有礼。这样的人向姑娘示好没有几个招架的住。怎么样？心动了吧”秋妈妈虽说在询问，语气却很肯定。
初舞听了面泛赤霞，一副少女含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