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安被吓得一颤,鸡蛋羹掉回碗里,手一缩,碗就直直往下掉。
乔兮枝眼疾手快,迅速弯下腰去接,碗稳当当落在她手心。
蒸出来的鸡蛋羹有汤水,碗是接住了,可汤水溅了大半出来,溅到了乔子安的小手上。
小孩子皮肤嫩,对温度更加敏感。
乔子安一只手拿着勺子局促不安,另外一只手被烫的发红往身后缩了缩。
这小萝卜头很顽强,被烫红了也没哭喊半句。
吓到乔子安的那道声音是乔老爷子。
乔老爷子刚想进来看看孙女,就看小孙子端着孙女的鸡蛋羹。
鸡蛋羹是他特意嘱咐赵秀兰蒸的,给孙女补营养。
这小孙子很不乖。
乔子安像偷了别人家大棒骨的小狗,怯生生地喊:“爷爷。”
乔老爷子哼了一声,没应他。
乔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给他生了七个孙字辈,老大家三个,老二家四个。
这七个孩子里,乔老爷子最疼爱的就是原主。
原主是在乔老太去世后一年出生的,还是个早产儿。
早产儿家里本来就看得紧,又加乔兮枝眉眼生的像乔老太。
老爷子觉得可能是天意,送了一个长得像自家老太婆的孙女给他留个念想。
他对原主比对其他几个孩子都要好,老大的孩子还总是跟老大媳妇抱怨:“爷爷偏心,总是对乔兮枝要比对我们好。”
乔兮枝看着眼前的老人想起了自家姥爷,也是个对她疼爱有加的老人家。
“爷爷,”她喊了老爷子一声后,从床上下来,又指了指乔子安:“我带他去洗手。”
乔老爷子看了眼才动了两口的鸡蛋羹,语气比刚才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娇娇先吃饭吧,吃完再去。”
乔兮枝摇摇头,微微俯下.身抬起乔子安至今未散热的小红手:“手烫红了,我带他用水冲一冲。”
乔老爷子一心只关心孙女,哪里注意到小孙子红透的手。
这一看也吓一跳,连忙摆手:“快带他去。”
……
傍晚,夕阳西垂,染上金光的半边云化为余晖,树梢屋檐洒着懒洋洋的橘黄。
乔家院子里栽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为乔家遮风挡雨多年。
乔老爷子就坐在树下编竹篓,一双苍老的手遍布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虽然在编竹篓,注意力却放在孙子孙女那边。
乔兮枝在角落里找了个板凳让乔子安坐水缸旁边,然后找了个搪瓷盆,让他把手放在盆里。
水缸里的水是从井里摇出来的,冰凉清澈。
这个年代不比后世,直接放水龙头下冲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小萝卜头看着自己的三姐发愣,三姐生病醒来后变的好好哦。
以前三姐有好吃的都不会给他分,也不会这么温柔的帮他冲手。
几分钟过去,乔子安的小手还是红红的,已经开始慢慢肿起来了。
乔兮枝没带过孩子,不知道小孩的手这么娇嫩。
“疼不疼。”乔兮枝问乔子安。
乔子安像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对着手心哈气,小奶音乖巧地不得了:“呼呼就不痛啦。”
从头到尾,连哭都没哭,太懂事了,惹得乔兮枝心疼。
“娇娇,你先回屋去吃点东西,我带他去周老头子那里看看。”乔老爷子瞅见自家小孙女一脸担忧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
小姑娘抬起头,语速又快又清晰:“那爷爷快带他去吧。”
“好好好,”乔老爷子抱起乔子安,用哄人的语气:“爷爷带你去看大夫,看完就不痛了。”
乔子安趴在乔老爷子肩上,泪眼汪汪,软乎乎地发出一声鼻音:“嗯。”
小孩子就是这样,你不去哄他,他倒是没什么,你一哄他,他就觉得自己委屈。
刚刚乔老爷子很凶,他没哭,现在突然抱起他哄,他就委屈巴巴地哭了。
乔兮枝心都要被他哭融化了,这弟弟也太乖了。
在她八岁那年,父母就离婚了。
然后又各自重组了家庭,她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很少去父母重组的家庭,每次去了,弟弟妹妹都讨厌她,在她面前都是典型的熊孩子。
有个乔子安这样乖巧可爱的弟弟,真是刷新了她对弟弟的认知。
原来不是所有的弟弟都那么讨人厌。
乔兮枝进了屋,打量了一圈屋子。
屋子很简陋,一张老旧的架子床,一个上了锁的木箱子,还有一张木桌子。
天气热,疙瘩汤和鸡蛋羹都还是温热的,她慢条斯理地吃了半碗疙瘩汤半碗鸡蛋羹。
然后把碗端去了厨房,放在灶台上。
赵秀兰正在做饭,案板上放着已经剁好的鱼和切好的葱花姜蒜。
她看了一眼乔兮端进来的两只碗,每只碗里还剩一半没吃完,关心道:“娇娇是不是没胃口,妈去村子里换点酸萝卜给你开开胃。”
见赵秀兰误会,乔兮枝解释道:“还有一半是留给安安。”
赵秀兰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平时都没见着你给你弟分,现在你是病人,这是专门给你做的。”
小姑娘语气淡淡地,避重就轻:“没关系,还是留给安安。”
原主被宠惯了,平时有什么东西都是不太喜欢分给家里兄弟姐妹。
为此赵秀兰说过她很多次,可每次一说她就哭,赵秀兰又拿她没办法。
赵秀兰懒得再费口舌,也就随她去了,只道:“正好,饿了这这么久,肯定没吃饱,今天晚上吃鱼,等会多吃点补补。”
乔家两兄弟从乔兮枝出生就分了家,乔老爷子住乔向武家。
现在家里的劳动力是乔父乔向武,一天工分能拿三四毛左右。
赵秀兰平时在家养家禽带孩子干干碎活,一个月也能贴一两块钱家用。
乔老爷子平日里就编竹器去卖,有时卖得多就有好几块,卖得少几毛钱都没有。
乔家大姐已经出嫁一年了,乔家老二也能帮着家里分担。
现在的日子比以前也好上点。
乔家是穷,主要是吃饭的嘴多,又还供着两个孩子上学。
乔家平日里虽然过得拘谨,但偶尔也能见着点细粮。
今天又是白面做的疙瘩汤,又是鸡蛋,又是鱼的,实在是难得。
在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物资缺乏还落后的农村家庭,能这样对待一个女娃娃可见原主是真的很受宠。
赵秀兰边煮鱼边自顾自地说:“这鱼是许墨那孩子送来的,你昏迷的那天就送来了,养在水里三天了,你二哥眼馋得很。”
过了一会儿,赵秀兰又突然想起了点什么:“还有,许墨来送鱼那天说是你跳下河去救他结果反被他连累了,你自己就这么点大还下去救人。”
赵秀兰还在念叨她:“下次不许再这么鲁莽了,你以后遇到这种事就喊救命……”
这要是被村子里那些妇人看见,不知道要说什么难听的话。
听到许墨的名字,如同打开乔兮枝记忆的闸门。
她醒来并没有原主溺水的记忆,只有自己溺水的记忆。
再加上原主之前跟许墨没什么交集,她也没回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