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松开姜贞,又坐回窗边的软榻上,喝了几口茶水,继续道:「从范凌赟成为盛军统帅的那天起,他对夏国是否忠心已经不重要了。」
「父亲的设想本是在盛国培养自己人,护着夏国、护着朕。」
「他却没想过,若是这些在盛国身兼要职的人恩将仇报,该如何处理。」
「可朕不是父亲,一边做名义上的坏人,一边却在做救人的好事。最后落得个被救助过的朋友背叛,被爱人舍弃的下场!朕绝不会走他的老路!」
「范凌赟有才又如何?不能为朕所用的,都是威胁。」
「你若是去找他,朕又如何能确保,你不会与他站在一边,与朕对立?」
「更何况,你本就心系顾翦之,他可是盛帝跟前的大红人。朕如何知道你回盛国后,会不会跟顾翦之站在一起,反过来背叛朕?」
听完夏王这些话,姜贞有些愤怒。
原来,他一直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人,还将范凌赟归类到「不能用的威胁」里。
范凌赟若是真的有异心,老戴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她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但是现在不是和夏王争论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也许范凌赟现在的处境比她想象的还糟糕。
范凌赟救过她,她还欠着范凌赟的。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去一趟盛国,找范凌赟查清真相。
姜贞抬眼,冷静极了:「陛下要奴如何做,才能相信奴,允许奴去盛国打探?」
夏王上前一步,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捏住她的肩,狠厉道:「除非你做我的女人。」
姜贞僵化在当场。
眼前的年轻人,五官如他父亲那样温文尔雅,却比他父亲高大健壮,一双无辜的狗狗眼,怎么看都是个单纯无害的少年。
可是这个单纯的少年,现在却说着这样蛮不讲理的话。
姜贞咬咬牙:「陛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夏王握着她的手,力度更大了:「姐姐,这世上本没有值得我相信之人,可我愿意信你!只要你做我的女人,我就可以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他简单直白,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话说得太急,急得自称都从「朕」变成了「我」。
姜贞想起九师姐嘲笑过的那些话,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反应迟钝到蠢。
手被握得死紧,想挣开却发现全身没有力气,软绵绵的。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站的位置在香托的附近,而香托里的香却越烧越浓。
这小兔崽子,居然用毒暗算她!
怪不得他刚才一直坐在窗口喝茶,原来那茶是解药!
姜贞不管如何奋力,也挣不开夏王的手,她的头也越来越沉,准备运功逼毒,却发现丹田无力。
她拼命挣扎的样子,夏王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像是小猫第一次捉弄自己心仪已久的鱼。
虽然知道这样做很冒险,但是夏王已经豁出去了:「不用挣扎了,这个软筋散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
姜贞气得不行。
她瞪着夏王,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手腕一转,用巧力将夏王的手扭住。
夏王吃痛,将她松开。
「你!」夏王又想来抓她,却扑了个空。
姜贞退到五步以外,趁自己还有点力气,从窗户跳了出去。
夏王开门作势要追。
姜贞转头,用尽全力恶狠狠地大喝道:「你给老娘等着,老娘解了毒再来找你算账!」
外面的宫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上前来扶摇摇欲坠的姜贞,被她大声制止:「别管我!快去把寝殿里的香灭了。」
说罢便消失在门外。
几个宫女连忙进寝殿灭香,只留下夏王呆呆地站在门口。
踉踉跄跄地走出金龙宫,姜贞抽出藏在袖子里暗器针,狠狠往自己的合谷穴扎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跌跌撞撞地走到暗卫堂,在快要倒地前,她咬牙走到水缸边舀水喝。
等眩晕的感觉缓和一些,又疯了一样往自己脸上泼水。
飞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走出来看个究竟,一看是姜贞正死命地往脸上泼水,立马明白过来,上前给她把脉。
「怎么中软筋散了?」飞影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拿出一粒给她,「解百毒的,吃一颗就行。」
姜贞接过药吞下,双手撑在水缸边,终于恢复了些体力。
「谁干的?」飞影皱着眉头。
姜贞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把水滴擦掉:「言廷之那臭小子。」
飞影很生气,作势要去找夏王理论,被姜贞拉住了。
「师父,范凌赟那里出事了,我得去一趟盛国。」
姜贞向飞影复述老戴带回来的消息,飞影当机立断:「你这就出发吧,陛下那边我派你大师兄去。陛下长大了,马上就要娶妻,以后你别去宫里了。」
姜贞点头,若是夏王对她没有那心思,她是想过在夏王身边伺候到他不需要为止。
如今看来,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只是出发前她得回金龙宫一趟。
「陛下还是小孩子心性,走之前我去教训他一顿就行了。」姜贞言下之意,是不希望飞影因为软筋散的事为她出头。
飞影从衣襟里拿出药瓶和一个装碎银子的钱袋给她:「药和银子都带上,去盛国注意安全。」
姜贞接过,回自己的院子收拾了些细软,提着包袱回了趟金龙宫。
夏王正坐在寑殿里,看到背着包袱一身劲装的姜贞,羞愧地低下头。
姜贞走进寑殿,关好门,将包袱往地上一丢,突然闪现在夏王跟前。
嘭一声,夏王还没看清,就被姜贞扎实地揍了一拳。
他被打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正在拍手的姜贞。
姜贞走到夏王身边,蹲下身,左手拎起他的衣襟,右手正要再次下拳,只听夏王大喊:「姐姐我错啦!」
拳头停在空中。
姜贞放下拳头,单手将夏王拎了起来,力大无穷。
夏王虽然比她高,但是已被她的气势吓到腿软,根本站不直,被她拎着衣襟,软绵绵地站也站不起来,只能仰视。
姜贞伸出空着的右手,将夏王的下巴抬了起来,抬了抬眉毛,问道:「还想睡我吗?」
夏王头摇如筛糠。
姜贞拍了拍他的脸,低沉地警告:「今天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你给我记清楚了,永远不要暗算对你忠心的人,不要随便怀疑伙伴,更不能对伙伴下毒,明白了吗?」
夏王点头如筛糠。
姜贞放开夏王的衣襟,夏王顿时软倒在地上。
只见她后退两步,正对着夏王跪下行拳礼道:「姜贞对陛下多有冒犯,请陛下降罪!」
夏王还沉浸在被她教训的恐惧中,哪里敢说重话,慢慢地站起来,整了整衣领,清了清嗓子:「嬷嬷无罪,今日是朕先不厚道。」
姜贞站起来,继续行礼:「奴这就去盛国查探,大师兄一会儿会来保护陛下,请陛下不用担心。奴告退。」
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行李,姜贞影子一样消失在夏王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