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莫名地有点紧张。
虽然盛经纶平日里看起来随性不羁一副好脾气模样,可站在江城金字塔顶端的豪门贵公子,打小见惯了商场上厮打拼杀的场面,骨子里又怎会真的那般温和?!
她还没那么天真。
会怕,是担心他暴露出什么让她难以应对的本性来。
空气静的出奇。
秦意心想他是工作谈的不顺利吗?
还是谁给他找气受了?
又一想,谁敢给他找气受啊?!
她在距离沙发不远处站定,也没敢若无其事地坐下,佯装关心实则打探地问了句:“今天工作顺利吗?”
盛经纶偏头看她。
他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可眼神却晦暗极了,眸色沉得像是要滴墨。
不像他,却又是他。
男人一直没说话。
无声的审视让秦意如站针毡。
为了缓解压力,她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弯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之后,又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你吃晚饭了吗?周阿姨呢?”
他眼神冷漠地扫了眼水杯,暗嗤一声:“你去哪了?”
“我刚下班就回来了啊。”
盛经纶盯着她:“总裁办有监控这件事,你知道吗?”
后者愣了下:“不知道。”
他平铺直叙地陈述:“你中午出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是出去了一趟,吃了个饭。”
“跟谁?”
这声逼问,冷静却又压抑,有种他已经知道答案的不悦疯感。
秦意本就没打算撒谎,这会儿更不会,如实回答:“陈司然。”
话音刚落,就看见男人折断了手里把玩的香烟。
他生气了?!
她情商纵然不高,但也没到蠢的地步,连忙开口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去拿个东西。”
盛经纶起了身。
秦意下意识地抬头。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薄唇张合之间嘲弄意味明显:“什么东西我盛经纶给不了你,前男友却给得了?”
话音落下时候,男人已经站在她身边。
秦意刚要开口解释,左手腕就被他握住拽了起来。
她人也被迫站了起来。
他拇指指腹自她手腕下方往上移动,手指背部挑起她的手绳,眸色愈发冷漠:“就这个?”
“这是我……”
话还没说完,他右手猛地抬起,从她手背上拽着手绳的另一端,猛地一扯。
手绳崩裂的声音传入耳中。
秦意呆住了。
看着眼前断裂的线,脑海中外婆那张和蔼慈爱的脸,竟然模糊起来。
已经太多年了。
从十二岁到二十五岁,整整十三年。
时间是太无情的东西,悄然流逝的时候,会带走很多重要的记忆,关于一些人,一些事。
到如今,关于外婆,她只模糊的记得那么几件了。
她小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想看外婆更在意她还是更在意舅舅家的姐姐,自己把手上咬了个牙印,拿到外婆面前诬陷是姐姐咬的,外婆心疼坏了,一边给她抹油,一边数落姐姐,还关心地问自己疼不疼。
姐姐自然是否认了,可外婆明显更信她。
那一刻,她幼小且懵懂的心热了好久好久,却又因为撒谎多了些不安与自责。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她怎么就那么混蛋呢?
竟然用谎言来博取外婆的关心。
外婆喜欢烧香拜佛,带着她跑遍了附近的寺庙。
快满十二岁那年,母亲忙于工作没空搭理她,是外婆把她叫到房间,关心地问她贴身衣物穿的是什么,给她买小背心。
后来,外婆死了。
死于脑溢血。
那年从庙里求来的手绳,成为了她对外婆唯一的念想。
现在,她的手绳被一个可恶自大的混蛋扯断了。
秦意眼眶含泪地看着断裂的手绳,伸手想拿回来。
可那只手臂轻轻一抬,就挪开了。
她踮着脚尖去夺,带着哭腔的嗓子冲她喊:“还给我,你还给我!”
盛经纶像个没有人性的禽兽,避开了。
他太高了。
她实在够不到。
无望的感觉遍布全身。
女人分不清伤心的究竟是手绳断了,还是再也没有人像外婆那样关心宠爱她。
她厌恶地盯着盛经纶:“你凭什么弄坏我的东西?你算什么东西?你不是很能装吗?装的那么喜欢我,装的那么有耐心,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是吧?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喜欢,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我也不过是你动物世界里等待捕获的一个猎物,什么喜欢,什么对我好,都是假的!”
“盛经纶,我永远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永远!”
盛经纶无法理解一个陈司然送的廉价手绳为何让一贯冷漠平静的秦意激动到如此地步。
比不理解更浓烈的情绪是嫉妒。
嫉妒陈司然不过凭借两三年陪伴就可以得到她的心,而他多年等待换来的却是一句“永远不会喜欢”的宣言。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大概跟七岁那年得知父母死了的时候一样难过。
不,比那时候还要难过。
小孩懂什么?不过是大哭一场的绝望罢了。
成年人的痛苦才更深刻。
不能哭,不能说。
男人嘴角扯出冷漠嗜血的笑。
他把那条手绳展示在秦意面前,从中间再次扯断!
吧嗒——
眼泪从秦意的眼眶中落下。
有了第一滴,后面的都开始争前恐后地往外涌。
她根本控制不了。
兴许是压抑自己太久,如今又被触到了底线……
她再也不想忍气吞声地咽下去这苦楚,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朝他喊:“你不择手段自私狂妄,像你这种人这辈子都学不会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也不知是太难过,还是太生气,脑海里搜寻一圈后,专挑盛经纶最不喜欢的话说,甚至把陈司然搬了出来:“陈司然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就是心狠手辣!他比你好一万倍,我就是喜欢他忘不了他,我就是讨厌你!”
“我烦死你了。”
“你就是个混蛋!”
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句句出口,刺激了内心深处的悲凉。
她从起初有所顾忌的压抑着哭变成了放声大哭。
她哭得伤心极了。
盛经纶就站在一旁观看,盯着这个名义上的盛太太为了前男友的一根破手绳痛哭流涕,还拿他跟那个人渣比,内心在一阵尖锐的刺痛过后,便是无止尽的冲动和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