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是在永和宫的偏殿。
江晚晚看着坐在她床头的皇后，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
“你醒了？”皇后柔声说道:“你这孩子，怀孕了也不知道，身边还是得有个经验老道的嬷嬷照顾，一会儿，我亲自挑两个嬷嬷去宣王府。”
她眼里隐约有水光在闪动。
太医侯在一旁，恭敬的说道:“江侧妃身子弱，还是得保重母体。”
江晚晚心里有点堵，她跟外祖母学过医术，也有坚持在看医书。月事推迟的时候，她就察觉自己可能怀孕了，只是月份浅，想着过半个月再寻府医瞧瞧。
她盯着皇后，缓缓说道:“皇后娘娘，妾身月份浅，此事不宜张扬。”
皇后点点头，瞥了太医一眼。
太医立即跪地磕头，“皇后娘娘请放心，微臣定守口如瓶。”
皇后摆了摆手，太医立即起身退了出去。
怜冬倒了杯水过来，扶江晚晚坐起身。
“小姐，喝点水。”
江晚晚喝了口水，虚弱道:“你们都下去，我有事情请教皇后娘娘。”
怜冬搁下水杯，行礼后退出门外。
宫女们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后一眼，见她点了点头，这才快步退下。
江晚晚开门见山道:“皇后娘娘今日召妾身进宫，是因为收到郁承安回京的消息吗？”
被猜中心思，皇后笑得坦然，“你和郁承安有口头婚约，璟儿和他的情义也是真的。去年若非传来他的死讯，璟儿也不会心无旁骛娶你。”
“皇后娘娘请放心，早在赐婚圣旨下来之前，妾身就向王爷解释过，郁将军待我如亲妹妹，郁老夫人认我为孙女。”江晚晚冷声说道。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皇后若是为了保护他，不得已将他交给别人抚养，在这个节骨眼上更应该稳住才是。一旦让人察觉，岂不是前功尽弃？”
皇后满目骇然，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么知道的？”
江晚晚淡淡道:“连我都能猜到，其他人未必看不清。妾身再大胆猜测一下，皇后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能认自己的亲生骨肉。”
“只有一点说得过去，危害王爷性命之人是皇上。”
皇后先是震愣，随后苦笑道:“我儿喜欢的女子果然聪慧。”
江晚晚脸色凝重，问道:“昭华公主是嫡公主？”
沉默了好一会儿，屋子里落针可闻。
皇后叹了口气，说道:“许氏当初是世家之首，皇子娶许家女，离帝位更近一步。”
“皇室依赖许家，同时也忌讳许家，不会让许家女顺利生下孩子。”
“当时皇上还是王爷，我费尽心机怀上璟儿之后，各种意外频发。恰好王爷的宠妾也怀孕，我找了借口让她搬来与我同吃同住。直到生产那日，她诞下死胎，惊吓之余我早产生下璟儿。”
“那个宠妾是丽嫔？”江晚晚一脸不可置信。
宫里都传丽嫔不受宠的啊，生了皇子都还只是嫔位。
皇后点点头，又接着道:“姚氏让我和她互换孩子，我不愿意，皇室重视子嗣，我不相信他们会对皇室血脉动手。”
“她无奈之下只好如实交代，原来一直以来，她都悄悄的换了我们的食物。”
江晚晚一脸震惊，不知说什么好。
皇后冲江晚晚笑笑，“你也很诧异吧，有些人亲手杀害自己的孩子，有些人却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孩子。”
江晚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
皇后说道:“姚氏原本是王府的婢女，因为身份卑微，连做侍妾的资格都没有。王爷喜欢她，利用身份之便提拔她的父兄，姚氏心气高，不愿与人为妾。”
“后来她与康王世子相熟，两人互生情愫，康王府不注重门第，愿意迎姚氏进府做世子妃。”
“王爷得知风声后，借酒污了姚氏的清白，她不想连累康王府，只好做了王爷的侍妾。”
江晚晚当初还奇怪李星泽多大的面子，竟然能请动丽嫔来江容音的及笄礼，原是因为故人之子有故人之姿。
“丽嫔不愿意生下皇上的孩子，所以故意为之？”
皇后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将璟儿交给姚氏抚养之后，我对皇帝死了心，只盼着璟儿能平安长大。后来康王世子夫妇暴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王爷，姚氏那阵子如行尸走肉。王爷心绪不宁，许是忘记在我的茶水里下避子药，就这样怀上了昭华。”
“就在那时，先皇驾崩，新皇登基，我被封为皇后。”
“不知肚子里是男是女，为保孩子的安全，我只好求到丽嫔跟前。她服了紊乱脉象的药物，太医误诊有孕，我借口她情绪激动不宜养胎，带着她躲到别宫。直到我生下昭华记在丽嫔名下，身体恢复之后才回宫。”
江晚晚唏嘘。
皇后是李璟的生母，上一世自戕多半是为了保护他。
她迟疑的片刻，问道:“皇后娘娘，若是将来王爷登基，你会与他相认吗？”
皇后摇了摇头，“许氏现在虽然落魄，可是根基还在，我的堂兄弟们都有野心，子侄中也有不少佼佼者。若是公开璟儿的身份，让那些人知道新皇是许氏血脉，将来只会后患无穷。”
江晚晚眼眶发酸，做父母的总是为子女打算，李璟知道皇后是他生母，上一世，她为他自戕的时候，他该多难过自责啊。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看皇后的样子，估计她还不知道李璟早已知情。
“王爷。”
门外传来怜冬的声音，皇后立即擦了擦眼角，整理衣裳。“你晕倒的第一时间，我就派人去请璟儿过来。”
江晚晚点点头，小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希望皇后娘娘能设法保全自己。”
她垂下头，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真诚的说道:“就当为了还未出世的他。”
皇后眼眶一热，眼泪大滴的往下落。
李璟进门便瞧见这一幕，神色微变，拱手行礼，“参见母后。”
皇后背过身去，她摆了摆手，示意李璟起来。
李璟见皇后的神色，还以为江晚晚得了什么重病，起身快步走到床榻前，拉住她的手，焦急道:“好好的，怎么会晕倒？太医可有说什么？”
江晚晚低垂着头，支支吾吾道:“太医说九个月后才能根治。”
“庸医。”李璟站起身，“我这就派人去锦州将外祖母请来。”
皇后正伤感着，闻言哭笑不得，她攥紧帕子说道:“你要爹了。”
“当爹也要救晚……”李璟话说一半，神色骤变，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有的只是惊慌:“晚晚，你服用的避子丸虽然无毒，但是对孕妇来说损伤极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得让外祖母来一趟。”
江晚晚……
李璟竟然也知道她悄悄服用避子丸。
“回京之后就停药了。”江晚晚小声说道:“谁跟你说的避子丸对母体有害？”
李璟面上一松:“李星泽。”
江晚晚:“王爷以妾身的名义请世子去芳华院，然后关门放狗。”
“晚晚，我要当爹了？”李璟的咧嘴笑着，心思都在江晚晚平坦的小腹上，哪里还听得见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