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浓。
南迁月在蓝衣的服侍下沐完浴,此刻正斜躺在床头翻看画本子。
“蓝衣,你从哪里买的画本子呀,竟比上京卖的有趣。”
蓝衣取来香膏为南迁月擦手脚,她笑盈盈道,“是在云都买的。”
“云都?”南迁月抬起眼眸,好奇道,“那是哪里?你的家乡吗?”
蓝衣轻轻拿过南迁月一只手,边擦香膏边道,“云都是南靖的都城,也是奴婢的家乡。”
南迁月眼露惊奇,“原来你是南靖人,那你为何在这里?华县可是东陵地界。”
蓝衣微笑示意南迁月换一只手,眼神揣着几分神秘,“姑娘当真不知奴婢为何而来吗?”
南迁月垂目想了想,“难道你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困境,不得已才在这方做奴婢?”
蓝衣抿着笑,“姑娘真是有趣,难道姑娘忘了,东南方山中木屋,野菜汤、带泥草药、偷来的桃、熬糊的粥、修好的秋千……”
南迁月瞳仁一点点放大,呆愣了半晌才道,“……你是肖宸派来的?”
蓝衣含笑点头,“这画本子也是主君让带给您的。”
“还有这个。”她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了几颗包装好的糖。
“您之前给主君说过,想吃桃子味的糖,这是主君亲自做的,让奴婢带来给您品鉴。”
南迁月凝着糖果,心情有点复杂,“我就是随口一说,他怎么真记住了。”
蓝衣笑道,“您说过的每一句话,主君都记得。”
南迁月捻起一颗糖,打开包装纸喂进口中,果然有股桃子味,“没想到肖宸做饭难吃,做糖倒是有一手。”
“那他现在是回云都了吗?托你来看望我?”
蓝衣敛住几分笑意,认真的看着南迁月,“主君还在边境等您,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奴婢是第一个接头人,只等一个时机,我们就可以带您离开。”
南迁月紧紧抿着唇,陷入沉默。
蓝衣见她犹豫,赶紧道,“主君说,会带您走遍各种山川地域,吃遍世间美食,姑娘,您之前答应主君去南靖的,难道您现在不愿跟主君走了吗?”
走遍各种山川地域……
这话在南迁月脑中一遍遍回响。
对啊,这不就是寻找回去方法的途径么。
可是……
“姑娘,您的犹豫……可是因为安政王?”蓝衣小心翼翼的问。
南迁月咬着唇瓣轻轻点头,“我答应给他一个机会,以两月为期限。”
蓝衣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安政王对南姑娘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
但正是因为如此,更不能让南姑娘和他相处太久。
蓝衣肃起神色道,“姑娘,出逃的时机很难得,一旦错过,我们就很难离开了,安政王将您看的很严,奴婢能混进来已经费了不少人力。”
南迁月无力的叹了口气,“你说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蓝衣面色一喜,她知道南姑娘同意跟她离开了,“时间说不准,我们的人一直在观察,机会来了便会通知奴婢。”
南迁月点头,“好吧。”
那就在有限的时间里,认真对待秦奕说的每一句话,尽量不扫他的兴。
这不是愧疚,因为她与秦奕之间本就不会有结果。
她只想快些回去。
这是,对她违背承诺而做的一些弥补。
……天色大亮。
南迁月如往常一样,打着哈欠朝药房方向走。
“阿月,今日华县很热闹,我们出去转转吧。”白书迎面走来。
南迁月觉得新奇,“你终于不捯饬你的药材了?”
白书摇头轻笑,“怎么连阿月也打趣我。”
南迁月模样轻松,“把红衣也叫上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红衣从南迁月后方走来。
南迁月眉眼上扬,“原来我们红副将也好热闹呀。”
红衣面色平静,“王爷命我护南姑娘安危,自然要跟着。”
“行行行,不逗你了,逗你也没意思。”南迁月甩甩手,当先朝府门走去。
华县不大,和靠近上京城的镇一样大小。
今日街道上挂满了彩色灯笼,每一个灯笼上都坠有平安符。
南迁月三人行走在街道上。
她指着灯笼问,“为何要挂这么多灯笼?”
白书十分感慨道,“华县靠近边境,早年常经受战火侵袭,直到杜老将军率军来此坐镇,华县百姓的生活才安稳几分。”
“后面又有王爷挂帅,他率领黑骑军和龙骑军将边境外扩,保证华县从此免受战火肆虐。”
“华县百姓感念杜老将军和王爷的恩情,特选定吉日,也就是今日来为边境的战士们祈福,还有…引路。”
“为那些战死的将士们引路。”
“到了夜里,每家每户都有人提一盏灯站在门口,或是为逝者引路,或是迎接归家的战士。”
红衣补充道,“还会在后山放天灯,将祝愿呈给神明。”
南迁月被深深触动到,再看这些灯笼立生肃然起敬之感。
“那今日是不是从华县走出的战士都会放假?”南迁月望着灯笼问。
白书,“是的,华县的战士可以归家,其他远离家乡的战士也会在军营里庆祝。”
南迁月点头间,手里就被塞了一盏灯笼。
她茫茫然看着红衣,“为何给我买灯笼?”
红衣说话不太爱拐弯,直接道,“南姑娘今晚可以拿着这盏灯在门口等王爷。”
南迁月正要拒绝,忽又想到什么,沉默了下点点头,“行吧。”
红衣和白书同款讶异,南姑娘就这么水灵灵的同意了?
“不过我不喜欢兔子灯笼,这盏给你,我重新挑一个。”南迁月将灯笼塞回红衣手里。
她立在灯笼摊前,仔细的寻找,最后挑中一盏狼狗灯,“就要这个了,老板多少钱?”
摊贩老板面容和蔼,“不要钱不要钱,想来南姑娘是用来迎接王爷的,就当是小人借南姑娘之手为王爷送上祝福。”
南迁月笑嘻嘻,“这怎么好意思,那就谢谢您啦。”
……夜幕落下。
南迁月和红衣分别提着灯笼站在府门口。
红衣的眼神多次瞥向南迁月手里的狼狗灯笼,面色带着点怪异。
“怎么啦?”南迁月举起手里的灯笼,“你和白书看这灯笼的表情都很怪欸,这灯笼不好看吗?大狼狗,多帅!”
红衣扯出微笑,“……好看。”
反正提在南姑娘手里,王爷不会不满,只会欢喜。
许是军营里也在庆祝,秦奕和青衣迟迟不见回来。
南迁月打着哈欠坐在石梯上,撑着下巴默默等待。
等着等着,眼皮虚虚合合,最后长久的闭上。
红衣见此,轻脚溜走。
朦朦胧胧间,耳边响起了马蹄声。
南迁月以为是在梦中,便没有想着醒来。
直到脸颊上传来粗糙的触感,像是带着薄茧的指腹在摩挲她的脸颊。
南迁月不适的睁开双眼,秦奕的脸由模糊逐渐变清晰。
“你回来啦。”南迁月晕乎乎的站起来,将灯笼递给秦奕,“喏,百姓送你的祝福。”
秦奕看了眼灯笼,瞳仁里飞快滑过一道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