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滟从马车上下来,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扑进她的怀里。
“姐姐!”
方糖开心的抱着江沅滟,今天她本来是不愿意过来的,可是一听说江沅滟也来,二话不说便跟着娘亲一起过来了。
“沅滟,你可养好了?”
上次在临江王府出了事,临江王妃实在是内疚加自责,后来给江家送了不少礼品。
如今见到江沅滟,看她的眼神充满关切。
江沅滟微微行了一礼,“多谢王妃关心,我已经无碍了。”
临江王妃点点头,笑着说道:“没事就好。”
“姐姐,一会你跟我坐着好不好?”
方糖回到临江王府后,跟着临江王妃学规矩,对于宫中礼仪也是略知道一二的,想着江沅滟毕竟没参加过宫里的宴会,便有心想要将她护在自己身边。
江沅滟点头:“好。”
她知道方糖是为了自己,毕竟和临江王府的人坐在一起,想必京中那些贵妇们也没人小瞧她。
方糖高兴的拉着江沅滟便走,全然不顾后面还有一个梅凌然。
梅凌然无奈的看着前面两人,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嘴角的笑意里包含了多少宠溺。
临江王妃却将一切看在眼底。
千年的铁树终于开了花,没想到平日里冷情冷面的少年也能遇见一个让他满眼温柔的人。
他的眉眼与黛妃有几分相似,自己那死去的好友,看见如此玉树兰芝的儿子,想必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临江王妃道:“从前我与你母亲十分交好,你长的有几分像她,可是性子却要比她坚毅许多。”
梅凌然笑容凝固。
他初听以为临江王妃说的母亲是温夫人,可眉眼有些相似,想必说的是他的生母了。
临江王妃笑了笑,“等你们成亲之时,我会备下贺礼。”
梅凌然点头,“多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她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临江王妃抬眸望了望天空,今日的阳光格外的好,正如她当年入宫那时一般。
明媚的少女,香消玉殒在宫闱之中,这结局是谁也没想到的。
临江王妃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路沿着宫道行走,到了宴席上,方糖拉着江沅滟入座,而梅凌然则在她几米开外的对面入座了。
江沅滟目光扫视一番,梅凌然左侧是几位王爷,右侧则是太子和二皇子。
他这个位置,倒是十足的黄金位,再加上他本就长得天人之姿,今日宴会更是吸睛不少。
有不少贵女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他,倒是引得方糖不满。
方糖嘟嘴道:“这些人真讨厌,明知道梅世子都订亲了,那目光还跟粘在他身上一样。”
江沅滟笑了笑,道:“爱美乃人之天性,梅世子长得美,自然看他的人就多了。”
“姐姐,你不生气吗?”
“有何好气,我高兴都来不及,毕竟这样一个美男子马上即将是我的夫君了。”
江沅滟说罢,便听到一声嗤笑。
江沅滟回头,便看见冷霜娥坐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而她身边有一个穿桃红衣裙的少女,那声嗤笑,正是桃红少女所发出来的。
方糖低声道:“那位是邑王的千金安宁郡主,邑王刚从永州搬回京城,这安宁郡主也跟着一起回了京城,她刚回京就跟冷霜娥交好,听说是她小时候与冷霜娥做过一段时间玩伴。”
江沅滟点头,原来如此。
方糖咬牙道:“她个蠢货,不知人心易变,现在还当是少时的情谊呢。”
江沅滟朝着方糖摇了摇头,道:“宫宴之上,勿要生事端,好好喝酒吧。”
方糖被江沅滟劝下,那边的安宁郡主却含沙射影道:
“这京城之中,当真是牛鬼蛇神什么都有,一个和离过的商女,居然能勾得堂堂世子爷娶她为妻,可见其手段了得,莫不是狐狸精转世吧。”
士可忍孰不可忍。
方糖转头朝安宁郡主瞪去:“闭嘴吧,别忘记你叫安宁郡主,不叫闹事郡主!”
“你……我不过就事论事。”
方糖:“论你个屁,你跟冷霜娥在一起,小心被她当枪使。”
安宁郡主从没被人这般骂过,世家女大多温婉有礼,就算有不爽的地方,也会委婉言出,而此时,方糖的反驳实在是太过直白,令安宁有些受不住了。
安宁道:“你算哪根葱,难道本郡主就这么傻到被人骗?”
方糖道:“巧了,你是郡主我也是郡主,你算哪根葱我就算哪根葱。”
临江王府给了她最大的底气,她才不怕谁呢!
安宁气得直瞪眼,她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偏偏对方跟她一样也是郡主。
一定是那个商女给了什么好处给方糖。
于是安宁郡主又把江沅滟给瞪了一眼。
江沅滟:……
这位郡主怕是脑子有些不太好。
冷霜娥拉了拉安宁郡主的衣袖,小声道:“商贾之流,手段自然了得,总之一会你记得防着她便成。”
安宁郡主点头:“霜娥,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关心我,你放心好了,我会小心的。”
冷霜娥皮笑肉不笑,眼里全是嘲讽,这个蠢货。
如果不是一会想着今日有事要办,正好要用上她,否则她才懒得搭理这个安宁郡主。
走过三巡之后,歌姬舞姬全部都上场了,宴会也越发热闹。
所有人都沉醉在舞姬婀娜的身姿里,只有冷霜娥眼珠子四处看着。
她的目光看向宋慕淮,按照约定,这个时候该准备起来才对。
可宋慕淮的眼神透过舞姬们,落到了江沅滟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江沅滟如此盛装打扮。
他一直知道,她本来就生得美,可今天的她,更像是一朵人间富贵花。
雍容华贵优雅美丽,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她身上那股自带的气韵。
宋慕淮一时之间不小心看呆了。
黛他回过神来之后,便看见冷霜娥怒火中烧的眼神正瞪着他。
宋慕淮赶紧收回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他朝着身边的公公道:“本官从小都不离身的一个白玉带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见了,还劳烦公公帮我找一下。”
站在旁边的小太监听见这话,立马点头,又叫了两个同伴,一起帮忙寻找着。
找了一会都没找到,小太监朝着宋慕淮摇了摇头。
宋慕淮:“这个白玉带钩对本官很重要,不如你们去向我的夫人说一下,问一下她是否收走了?”
于是小太监来到了了冷霜娥这边,冷霜娥听了,脸色一变。
安宁郡主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霜娥故意一脸慌张道:“我夫君的白玉带钩不见了。”
“一枚带钩罢了,丢了便丢了吧。”
“那枚带钩于我夫君的意义不同,它是从小便带在身边的。”
听罢,安宁郡主道:“既然如此,你别担心,我帮你找找。”
冷霜娥点了点头。
安宁郡主朝着身边的两个侍女招手,两个侍女听了她的吩咐,立马安排人去找了。
安宁郡主从小便任性,她想要办的事情一定要办成才行,虽然现在是宫中设宴,只要她想做得事情,便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
两名侍女找不到,她便又多派了两名。
终于动静闹得太大,就连坐在高位上的皇帝和太后也惊动了。
太后道:“你们不好好看这西域的舞蹈,在底下喧哗什么?”
安宁郡主同太后撒娇道:“回太后的话,是宋大人丢了一枚白玉带钩。”
安宁郡主少时在宫中待过一段时日,太后对她彼有几分疼爱,便道:“是哪位宋大人?”
“冷丞相的女婿,”安宁郡主脆声回道:“也就是坐在我身边冷小姐的夫君。”
太后这才注意到,安宁旁边坐着的,正是冷霜娥。
自从上次冷霜娥在慈宁宫被太后请回去后,太后便有一段时间没见冷霜娥了。
碍于冷丞相的面子,冷霜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太后都让底下的人绝口不提。
因此,此次宫宴,那些大臣和女眷们还不知道冷霜娥已经惹过太后不快了。
刚刚跟随父亲从封地回来的安宁郡主,自然也不知道。
太后看见冷霜娥,脑袋便是一阵抽疼。
她道:“是吗,是个什么样的带钩?”
冷霜娥:“回太后的话,是一枚浮雕兽纹白玉带钩,我夫君从小便佩戴的,那带钩于我夫君意义不同,因此才慌张寻找。”
冷霜娥话音一落,那边宋慕淮便上前几步,道:“启禀太后娘娘,微臣已经找到带钩了。”
宋慕淮说罢,抬手便将带钩展示出来,面带歉意道:“扰了太后娘娘与陛下雅致,实在是微臣之过。”
太后眯了眯眼,目光看向宋慕淮手中的带钩。
隔得远了,带钩看得并不清楚,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太后道:“拿上来看看。”
大殿之上,宋慕淮将带钩高举过头,黄公公接过带钩,他垂眸一看,眼神中有一丝诧异。
黄公公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慕淮一眼,又随即瞥向冷霜娥。
这夫妻俩……可真有意思。
黄公公不慌不忙地将这枚白玉带钩送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看了一眼,眯了眯眼。
太后疑惑道:“这带钩哀家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
说罢,又看向皇帝。
“皇上,哀家记得,你从前是不是有一枚与这相似的带钩?”
太后此话,正中宋慕淮和冷霜娥下怀。
两人目光期待又兴奋地看向皇帝。
皇帝亦饶有兴趣般道:“哦,拿过来给朕看看。”
于是,黄公公又将带钩拿到皇帝跟前。
皇帝仔细打量着这白玉带钩。
宋慕淮和冷霜娥两人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冷霜娥颤抖着手指,她目光望向冷丞相,冷丞相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动。
“咦。”坐在皇帝身边的邑王多喝了两杯,他有些醉意地看着皇帝手中的白玉带钩,道:“这带钩好像与从前陛下送给黛妃的那枚有几分相似。”
此话一出,原本热闹的宴会,瞬间安静了一瞬。
黛妃多前年死于一场火灾,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那是皇帝心头一件痛事。
这邑王在封地多年,不仅不闻宫中事,反而还酒后胡言。
真是作死。
邑王虽然不知道这带钩是什么来头,但他说出这话之后,便察觉到气氛不对。
他嘿嘿两声,道:“皇兄,是臣弟多喝了几杯,看错了,还请皇兄责罚。”
皇帝声音极淡,道:“你倒也没看错,这带钩确实与从前朕送黛妃的相似,宋慕淮,你说你从小便将这带钩戴在身上?”
“是,微臣的养父捡到微臣的时候,它便在微臣的襁褓里。”
“你的养父可是安定伯?”皇帝又问。
“正是,”宋慕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皇帝轻笑了一声,这声音不知怎么的,听在宋慕淮耳里,倒有几分嘲讽的味道。
太后道:“你居然是安定伯捡来的孩子?怎么哀家从来没听说过?”
“二十年前,养父在皇城西门边的角根处捡的微臣。”
宋慕淮话音一落,便有不少人小声议论着。
“二十年前,皇城西门……我记得二十年前皇城西门是不是发过一场火灾?”
“是,那时是黛妃的宫里走水了。”
“听说黛妃生下的三皇子也于当晚不见了。”
“这……莫非宋慕淮和黛妃有何渊源不成?”
“噤声,这是宫宴,可别胡言。”
这边方糖也不太懂,她低声道:“姐姐,你说他们夫妻在宫宴上闹这一出干什么,不就是一个带钩吗,去哪买不到。”
江沅滟抿了一小口酒,笑道:“是啊,一个带钩罢了,去哪买不到呢。”
皇帝居坐高位,他盯着手中的带钩,微微出神。
太后也瞧出了不对劲。
太后自然也联想到了二十年前黛妃丢失的那个孩子,她忙问道:“这带钩……宋慕淮,二十年前当真是安定伯在皇城西门那边捡的你吗?”
宋慕淮道:“自然是真的,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太后您大可询问微臣的养父,只可惜养父身子欠缺,已经告假多时了。”
众人听罢,不由点头,安定伯确实以身子不知为理许久未出现了。
太后心头一阵激动。
若宋慕淮当真是皇家血脉,那事此关系甚大。
太后看向皇帝,道:“皇帝,当年黛妃走后,这白玉带钩便怎么也找不到了,你说,会不会……”
太后意有所指,皇帝自然听懂了。
皇帝的目光看向底下的宋慕淮,又瞥了瞥与宋慕淮站在一起的冷霜娥。
这夫妻俩,脸上都有一种强忍住的兴奋感。
皇帝不知怎么的,眼神又朝着梅凌然的方向飘去。
底下,冷丞相给了一个眼神坐在他后面的周将军。
周将军心领会神,他立马道:“陛下,这白玉带钩能对得上,当年三皇子走丢的时间和地点都能对得上,莫非宋慕淮是当年丢失的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