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婆惜其实在炒菜之余,脑海中就已经开始幻想新主人了。
有上千亩田,几百个佃户,能扛得起这份家业之人,必定高大威猛,英武非凡。
她略过宋江,又认识雷横,那新主人必定就是最后一位了。
定眼一看。
靠嫩姨!
这跟宋江的造型,简直换汤不换药啊。
尤其是对方也看过来,阎婆惜眼神闪躲之际,注意到那人跟宋江一样,坐在椅子上,两只脚的脚尖搭在地上。
只有雷横的双脚四平八稳着地。
靠嫩姨!那俩货腿都不够落地的长度啊。
阎婆惜只觉得眼前阵阵恍惚,去端另外一盘菜的时候,看见水缸里倒映的自己,也算是个肤白貌美的可人儿。
怎地就只招来黑炭头,三寸丁?
莫非这便是命吗!
她双手捧着面颊,在水缸倒影中神情幽怨。
她想要的是帅哥,俊男,风流倜傥,英武不凡啊。
啊啊啊啊啊!
内心里几乎快要崩溃,但阎婆惜听到了干娘的声音,立马就整理好表情,端着菜出去,巧笑嫣然地上菜,还问干娘夜路是不是不好走。
阎婆心情大好,也笑着回应,“还好还好,你就在这伺候,老身去歇歇,咯咯咯...”
笑得像是下蛋的母鸡一样开心。
“这便是我那徒弟。”
宋江指着一个宽脸盘的年轻人介绍道:“县试考取秀才不成,宋江就让他做个小吏,先熟悉两年,待日后时机成熟,未必不能做上正式吏员。”
一般每个县衙,除了主官和佐官是朝廷下派,也还有吏员是要在吏部造册登记的。
郓城县,宋江是正式吏员,朱仝是正式武官,而雷横这个都头,则是聘任的临时工。
“诸位郎君好。”
张文远青衫小帽,弯腰拱手,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又朝阎婆惜拱手:“见过娘子。”
阎婆惜不敢看张文远,目光闪过一旁,微微矮身万福。
宋江看着二人也是笑呵呵的。
对味了。
武洪心头一笑,宋江确实不在乎阎婆惜,哪怕知道了张文远和阎婆惜搅合在一起,他非但没有暴怒,反而答应阎婆惜改嫁。
尤其是这个张文远,睡了师傅的外室不说,还到衙门告发了宋江。
因为每次宋江招待,都有他在场。
可以说宋江没拿张文远当外人,这厮鸟却一直在跟宋江耍心眼。
不知道为什么,武洪一看见张文远,就有种想要弄死他的冲动。
那感觉跟见了秦桧如出一辙。
唯小人难养?
武洪脸上笑着端起酒盏,心里已经在思考该怎么弄死张文远了。
不过这厮鸟倒真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明明生的高大俊朗,却摆出小女人姿态,弹唱俚曲、眉目传情,一笑一颦都刻画的入木三分,引得茶楼里频频传出大笑。
酒局一直持续到半夜才结束。
“今日高兴,吃的久了些,兄长不必劳烦客栈,俺置办了一个外室,还没住过。”
宋江有些踉跄起身,道:“兄长便过去住,若是感觉嫂嫂那边不好交代,就一直住下也无妨。”
武洪说:“这怎使得?”
“俺颇有家资。”
宋江笑眯眯地说:“兄长就不必客气了,文远,送兄长和娘子去俺那宅子,路上一定小心。”
说完,他将钥匙塞到武洪手里,就和雷横摇晃着走向了县衙。
那里有他们休息的地方,明早还不用赶路上班了。
武洪站在路上,身旁就是阎婆惜和张文远。
讲道理,今天他啥也没干,就得了一个阎婆惜和一套房?
宋押司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哥哥这边来,不远,拐个弯就到了。”
张文远也是喝得面颊通红,但还算清醒,换成烧刀子,这阶段估计全都顺着椅子溜到了桌子下。
这也是蒸馏酒在北宋不受喜爱的原因。
一碗晕,两碗醉,三碗不过岗。
哪里有喝米酒十八碗都不醉的豪爽?
阎婆惜抱着手臂跟在武洪身后,脚步轻轻,心头忐忑,似乎已经知道了路的尽头,有什么在等着她。
“就是这里。”
张文远在门前停步,接过武洪的钥匙开了门锁,又双手还回。
“辛苦了。”
武洪拍了拍张文远的肩膀:“日后有机会,还要一起喝酒。”
“一定一定。”
张文远笑了笑,还帮忙推开房门,“兄长不必多言,夜深了,还要早些歇息才是。”
“也好。”
武洪拿出一粒碎银子,捏着放到了对方手中,进了门。
阎婆惜微微低着头,跟着进去,然后轻轻关上房门之际,下意识抬眼看了下门外,张文远也正看过来。
她顿时目光一闪,偏向一旁,关了门,又落了门闩。
“呃...”
房门彻底关闭之际,张文远忍不住向前半步,微微抬手。
却终究没有抬起来,更不敢说话。
他跟宋江蹭吃蹭喝,见过对方几次,每一次都感觉对方的眼中,藏着深深的委屈。
尤其是刚刚那微妙的表情和眼神,看得张文远很心痛。
却又无能为力。
就像刚刚,他还要亲手开门,将那可人儿送进宅子。
“怎么这么慢啊?”
武洪的声音传来,同时泛起了灯光。
“来了来了。”
阎婆惜连忙迈着小碎步,低眉顺眼地说道:“大人吃醉了,奴奴这就去冲碗醒酒茶。”
“不用了。”
武洪淡淡地说道。
“那奴奴去烧水,给大人沐浴更衣。”
阎婆惜连忙又道:“洗干净了,才能睡个好觉。”
“弄一小盆温盐水洗洗就行了。”
武洪伸了个懒腰。
阎婆惜看着那粗短的四肢,伸懒腰也没伸出多长,连忙挪开目光。
心中更是凄苦。
“过来帮我更衣。”
武洪伸出一根食指,朝她勾了勾。
“是。”
阎婆惜无法,只能过去。
她迈着小碎步,站在武洪身旁,顿时就有种无从下手之感。
“没帮人换过吧?”
武洪有些醉眼朦胧地看着她,笑道:“那便先换你的,衣柜里应该有,我自己来。”
阎婆惜其实知道,这原本就是宋江给她准备的外室。
房间都装扮好了,被褥都是新的,衣物用具自然也不会缺少。
许是想通了。
横竖都要过这一关。
她便没去拿更换衣物,旋即坐在床榻边,看向了武洪。
眼神顿时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