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见上官止抓狂,误会他还在为面对桃炽一事为难。
“上官小少爷,桃掌柜是严肃了些,不过为人处世颇为公正,你作为家主有事说事,无需惊慌。”
林正威与桃炽打交道颇多,自然知道上官止怕的什么,“二公子啊,你实在见着他就脑袋空空,不如有什么先跟我说,我去跟他对接,不能白占了你上官宅管家的名头。”
经林正威这么一提醒,上官止如蒙大赦,“林镖头,哦,不,林管家,以后就靠你了!”
看着一直一惊一乍大呼小叫的上官止,哪里有个家主的样子。
慕容晓嫌弃着,在上官豹、绿枝的伺候下落座东位,林正威夫妇、上官止、林冶泽林冶辰兄弟依次落座,正式开始吃早饭。
按上官一族的规矩,慕容晓吃饱放下筷子前,除非她先说话,大家是不允许说话的。
慕容晓怪讨厌这规矩,于是拿起筷子就发话,“都不要拘谨,多用些,我爱热闹,越热闹越好。”
早饭就在一派和谐祥乐气氛中进行。
吃得差不多,想起林正威一会要送两位表弟去学堂,慕容晓吩咐上官豹。
“阿豹,一会你暗中护送我姑父和两位表弟,一定看到他们平安才好回来。”
上官豹答应,不过还是提醒,“近日,横龙岭和黑舟的人潜伏城中游荡,林管家和两位公子还是不出门为好。”
慕容晓出毒计的时候,上官豹在场,自然知道毒计的内容,加之与身在八宝楼的豺狼虎还有联系,自然知晓横龙岭的动向。
为这琳琅阁莫名其妙出来的一道悬赏令,黑舟和横龙岭的人已经死了好几拨。
悬赏令出,第一波得了消息的江湖侠士和黑舟的摇摆分子,为了赏钱、为了活命对黑舟进行了第一波围剿。
江湖人士对黑舟涉猎不多不足为惧,可怕的是叛出黑舟的人怕被清算,带着外面的人围杀黑舟高层,黑舟内部是被杀得分崩离析风声鹤唳。
这嚣张跋扈多年的杀手组织啥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从不露面的黑舟鬼首亲自跑到琳琅阁问出悬赏令的发布者。
哪怕明知有诈,鬼首还是带人铲平了横龙岭的老巢,出了这口恶气。
身在八宝楼的横龙岭众,莫名收到老窝被端的消息。濮成砺怒不可遏,偏偏连出气的对象都没有,干什么都仿佛拳头打到棉花上。
好几天,打了横龙岭名号出门的人非死则伤,才自食客口中得知悬赏一事。濮成砺却是连琳琅阁大门往哪开都不知道。
此来洛阳,濮成砺只觉诸事不顺,仿佛有双眼睛有只无形的手,一直在盯着他敲打他。
现今黑舟、横龙岭双方都意识到另有他人欲引他们鹬蚌相争。
黑舟是化整为零潜伏各处伺机而动,横龙岭则躲在承诺保护他们的八宝楼中。
正好此时,洛阳城内集结不少比武招亲英雄帖招来的江湖人士,双方都着人潜伏其中一边暗寻设局之人,一边寻找破局之法。偶有摩擦,大打出手见血封喉在所难免。
如此形势,刚与横龙岭发生过龃龉的林正威,确实不适合再带着两个幼子出门露面。
慕容晓灵机一触,“把大桃子给我唤来。”
大桃子是桃炽的花名,能喊这个花名的都是桃炽的亲近之人,不过出自慕容晓之口稍稍有点戏谑,毕竟只是旗下一个掌柜而已,自然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不一会,桃炽坐在轮椅上在他弟弟小桃子桃炎的推动下,缓缓来到了饭厅的台阶下。
桃炽朗声道,“桃炽见过大丫头,不知大丫头有什么吩咐。”
慕容晓没有大声喊话也没有商量之类的,屁股都不用挪,只是轻轻让上官豹传话。
上官豹到门前很客气地对桃炽道,“小姐说,宅内适龄孩童颇多,应请教书先生、教习嬷嬷到府上讲学,林氏族亲和府中下人,家有孩童想上学的都可报名。”
桃炽闻言,对身后桃炎莞尔一笑,应道,“桃炽领命。”
桃炎是笑嘻嘻进来的,以为可以看兄长的热闹,谁知突然他反倒成了热闹。
桃炽难得浅笑,幸灾乐祸地亲自推轮子,撇下弟弟加快去办事的进程。
桃炎心中还没惨叫完,又想追上去又不想追上去,最后气愤跺脚大哭,“我不要上学啊,呜呜呜,大丫头害我。兄长,你等等我。”
慕容晓伸长脖子看桃炎哭着跑出院子,有点心虚又有点暗爽,果然在上学这件事上,大部分孩子都是敬而远之的。
“这主意就挺好。孩子们一起,热闹。”林正威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之前迫于经费,请不起教书先生到宗祠,对其他房的孩子多少有点亏心,这下可好,皆大欢喜。
林夫人也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晓儿啊,你也得带头到教习嬷嬷那报到才行。”
“吓?”慕容晓夹菜的筷子定住。本想给上官止打个样如何支使桃炽,谁知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不敢忤逆姑姑,悻悻答了声,“是。”
上官止忘了所有不快,掐着大腿紧咬嘴唇才没有大笑不止。
“姑父,那教书先生到来前,两位表弟先在家修习,学堂先别去了。”慕容晓道。
慕容晓没有进一步说明,林正威上道,答应道,“行,不用上学,这两只猴子求之不得。”
“好耶。”两兄弟果然拍手称快手舞足蹈。吃完饭请示过林夫人,离桌跑去找同龄的孩子野去了。林正威、林夫人知得上官止、慕容晓这两兄妹还有事相商,也告退。
剩下兄妹二人,慕容晓这几日一直为同一个问题坐立难安,“阿止,大庄主可有消息?”
上官止愁容满面,“信鸦到了红蔷楼,信上写人在北蛮。现在在哪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刚好碰上寒梅君仙逝,情况不容乐观。”
“什么?去的北蛮?”慕容晓震惊。
北蛮偏远,北疆到中原几乎不是沙漠就是雪山,气候地形恶劣多变再兼多飞禽走兽,要是再碰到有心之人截杀,十死无生。
慕容晓想不明白,旭日山庄暗地里富可敌国如日中天,什么样的人请得动西尔法这尊大佛,什么样的报酬能让西尔法心动。竟是豪赌一般以身犯险接下这趟绝命镖。
“什么人下的镖,保的是什么。”慕容晓追问。
“北蛮皇室下的镖,保的是和亲过去的琼月长公主。”上官止觉得再瞒下去也没意思,干脆和盘托出。
慕容晓大骇,当即分析当下形势。
“北蛮分主战、主和两派,琼月长公主为了和平而去。难道北蛮主和的未卜先知寒梅君会死?不然怎么会卡着点提前下这趟护送琼月长公主的镖。”
天底下没有比主和派更不希望寒梅君死的。那若是主和派先收到风声主战派和中原的勾结谋杀寒梅君呢?
细思恐极,先不论寒梅君之死与这趟绝命镖有没有关联。就是如今寒梅君身死,西尔法、长公主刚好在路上,北蛮和中原有的是不想长公主活着回来的人。正好趁此机会将她截杀在茫茫荒野之中。
“赶紧派人去接应啊。”慕容晓道。先不说有没有人追杀拦截,就是沙暴、饥荒、严寒、猛兽、雪崩……随便哪样不能将人置之死地。慕容晓没想到容月卿真的没有骗她,西尔法果真在历一个名副其实九死一生的大劫。
上官止摇头,“派去的人途中遇到沙暴折损大半,那沙暴还没有停,信鸦能回来已经是奇迹。茫茫荒漠地貌改变无法找人,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好听是听天由命,其实就是凶多吉少了。
慕容晓一阵心痛,突然能体会不信鬼神的林夫人缘何天天吃斋拜神。
事到无力时真的除了求神拜佛别无他法。
林夫人心诚,真的将她念了回来。不知道她慕容晓也这么去念,能将西尔法念回来几分。
慕容晓哪里想到,骆山匆匆一别竟可能是永别,她还惯常地颐指气使根本没给他好颜色。
“他没跟我说过,他一个字都没有跟我说。”慕容晓提防着西尔法各种缺德的坏主意,独独没有想过,西尔法这回真的是去赴死,将她放回洛阳竟是托孤。
“阿晓,你先别急。”上官止最清楚慕容晓何时要掉金豆豆,赶紧喝止,“你可别小瞧大庄主,他本事可大了,你说的都是些小场面而已。我都不用说吉人天相这种话,他是有掉到地狱也能撕了阎王生死薄爬回来的本事,你真没必要哭太早。”
想想也对,哭什么,这不诅咒西尔法死么。慕容晓赶紧收了眼泪,给自己打气,“对,没准明天就回来罚我们了。”
上官止打了个冷战,忽然又有点不是那么想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