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有一个清河书院,名气很大,听说出过好多举子,几十年前还出过一个状元郎。
附近的读书人都想进清河书院读书。
但不是所有书生都能去清河书院的,得本身才智过人,或天资聪颖,或家中有钱的。
沈秀才之前想去,可却交不起清河书院的束修,被拒之门外。
沈老虎明知道清河书院的束修贵得离谱,竟然开口就叫金珠去求人,这是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金珠不得不佩服自己那个死鬼老爹,有沈老虎这样不正常的爹和刘氏那样不正常的娘,沈秀才竟然还能成长为一个正常人,实属难得。
“爷,这件事我可帮不了你,人家清河书院也不是什么破烂都往里头扒拉,你要想让沈光宗进书院读书,先让他考个童生再说吧。”
“沈金珠,你!你竟然敢骂光宗是破烂!看我不打死你!”
不等沈老虎动手,村里其他人就拦住了沈老虎。
众人家里都有儿孙,虽说不是每个人都有钱送孩子去读书,但众人都看到沈秀才考中之后,免了赋税,还盖起了青砖大瓦房,便都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有些人就存了想要儿孙去读书的念头。
倘若沈老虎得罪了金珠,金珠跑去找那个贵人一哭诉,让大田村的子弟都没法去读书,这不就断了大家读书发财的路么。
金珠实在是太感谢田丰登这张嘴了。
要是她说她有贵人撑腰,村里人肯定不信,田丰登一说,村里人就深信不疑了。
有村里人帮忙拦着沈老虎,金珠就大大方方地去了王家庄大集,先找到了小玉珠,把小玉珠手里的麻绳放进篮子里,就拉着小玉珠去买猪板油。
所谓的猪板油,就是大白肉,能炼猪油,炼出来的油渣也很好吃。
巧了,今儿个王家庄就有人杀了一头猪,把大部分肉送去城里的酒肆,剩下的拿到大集上来卖,金珠赶到时,还剩下二十斤猪板油和一个卤好的肘子、一只卤好的耳朵、半挂猪肺,另有一斤五花肉。
金珠大手一挥,全要了。
姊妹俩拿不动这些,金珠就烦劳人家送去范家。
都是乡里乡亲,金珠买的肉也多,摊主还认识范远桥,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金珠又买了两条鱼,两斤豇豆,一斤豆腐,两根大葱,二十只鸡蛋。
大田村也有人来王家庄大集买东西,看金珠出手这么大方,就问金珠咋买这么多菜。
金珠逢人就说,范远桥给寺庙画壁画赚钱了,再加上卖鱼赚的钱,家里要开始盖房子,所以就买些菜回去庆祝。
众人无有不羡慕的。
背地里都说金珠一脸旺夫相,嫁给范远桥,范远桥就发大财,以后范家的日子要好起来了。
回到家,范远桥已经把水缸米缸等都擦洗了一遍,还把水缸给挑满了,正在擦拭浴桶等物。
金珠就十分满意。
男人眼里有活儿,过日子就能分担家务,家里日子过得才不会太累。
“远桥哥,这个锅灶好用吗?”
“好用,灶膛很好烧,锅灶也不冒烟,一会儿咱们用猪板油开开锅,就能用了。”
摊主早已把肉都送回来,猪板油被范远桥放到大铜盆里,卤好的肘子和耳朵、猪肺都放在陶盆中,那一斤五花肉挂在草棚子的柱子上。
“行,远桥哥,今日咱们家里安锅,按规矩得请亲戚吃饭,可你家没亲戚了,我家爷奶和叔婶是什么德行,你也清楚,咱俩都算是没亲戚的人,这顿饭就不用请了,咱们多做一些好菜,你给前头牛大伯家送去,就当是应个规矩。”
范远桥应下来,就要烧灶炼猪油。
金珠怕他笨手笨脚的不会,便让他烧灶,自己动手。
先把猪板油切成小块,等锅烧热了,再将切好的猪板油倒进锅里,加了点水,就盖上锅盖,嘱咐范远桥少添些柴,免得火太大,把油炼坏了。
“远桥哥,我方才想起来一件事,咱们今儿个只顾着回家,倒忘记找那个欠你工钱的人了,后天正好是十八,城里赶大集,咱们去集上一趟,顺便去找这个人拿钱,你看行不?”
范远桥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娘子,咱们就非得要这个钱吗?家里现在的钱,不是足够使唤的了吗?”
“你是不是傻啊?谁还嫌钱少?我不管,反正我给你安排好了,明儿个你去海慧寺,跟圆觉师父说你二十那日再去画壁画,后日再跟着我去城里要钱,就这么说定了,你可别再胡咧咧了。”
范远桥张了张嘴,瞅见金珠怒容满面,就不敢再说话。
炼好猪油,小玉珠也把家里的东西都擦了一遍,金珠就指挥着范远桥,把昨日买的米面粮油都分门别类地放进缸里和罐子里,归置好。
看看时辰还早,金珠就让范远桥领着小玉珠在家干这些事,她提着猪肘子,悄悄绕去了土地庙。
翠花婶刚从城里走回家。
她今儿个卖鱼挣了二百文钱,因家里的东西差不多都烧光了,就狠狠心,买了些粗布和针线,以及米面,想着好歹混个温饱。
这段日子去采石场打个零工,再把自家菜园子里的菜拿出去卖,等秋天花生收了,手头上就有钱了。
到时候再买些小麦种子种下去,年底大儿子回家,她和二柱的日子也就看到了希望。
金珠踏进土地庙时,翠花婶正在用小铫子烧水,想着一会儿吃个疙瘩汤。
因昨晚金珠帮二柱解围,翠花婶便不像往常一样挖苦金珠,反倒讪讪笑了两声,问金珠喝不喝水。
“这些碗都是我从我家里捡的,洗洗还能用,你可别嫌弃。”
金珠摆摆手,瞅见二柱正靠着墙边躺着,睡得特别香,便有些羡慕地叹了一口气。
失了心智,不知忧愁,某种程度上还挺好的。
“翠花婶,你不用忙活了,我是来给你送卤好的猪肘子的。”
翠花婶盯着那大肘子,就忍不住咽口水。
她尚有几分理智,想了想,立马就沉下脸:“你为啥给我家送猪肘子?这里头是不是被你下了砒霜?沈金珠,你好狠的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