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的话左右搬弄,果然,没一会儿,就见她家姑娘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来,还得意地朝她递了眼。
周妈妈叹了口气,失笑道:“行吧,那老婆子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松枝瞪大眼睛,这句是这么用得吗?!
接下来就是给铺子换块牌匾,再装饰一番的事。
这些姜梨懒得管,只闲闲坐在胭脂铺的二楼,由着松枝陈安几人摆弄。
没两日,一切便都弄好了,茶庄改了名,剩下的就是把林亦之给弄进来,当然,还得多招两个伙计避人眼球。
只是姜梨也没想到,再次见到林亦之,他竟是这副模样。
粗布麻衣,形容憔悴,半手长的胡髻显得人邋遢不已。
最重要的是横亘在左边脸颊上快一手长的伤疤,若不是不久前才见过,便是姜梨一时半会也不敢认他是林亦之。
“这是……?”姜梨眸光颤了下,似是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震惊。
“砍柴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林亦之木着脸,声音粗哑。
旁边还站着其他几个待选的人,闻言纷纷对林亦之露出鄙夷之色。
“姑娘,这人这般脸面,怕不会吓着您店里的客人哦……”
“就是,您开的是胭脂铺,来往的都是夫人小姐,这人哪行。”
“对对对,您看看我,我也做过几年账房……”
……
姜梨抬眸,笑道:“您几位不会忙里偷闲还做厨子吧?”
“这话怎么说?”几人纳闷。
“豆子炒得够熟啊。”姜梨眉眼弯弯,无辜的样子。
噗——
松枝笑出声,“可不是,话多的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姑娘,这,这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是好心提醒你。”
“就是,就是”
“用不着。”姜梨沉眸。
分明娇小的人,脸面沉起来的时候,却似比身高马大的人还要骇人,几人心里不由发虚。
有人脸上挂不住,还想再说什么,陈安扬手拦住,“我们姑娘说了,用不着你们,滚。”
说完,推几人下了楼。
松枝也很有眼力见的跟着离开。
待人一走,姜梨才回过头,双眸含泪,软声问:“表哥,怎么弄成了这样?”
“楼先生说,不管多精细的妆扮,只要有心人仔细看,就能拆穿。”林亦之这时才笑,只是那道长长的伤疤像刀一样切断这笑,不复往日温柔,反倒有几分可怖。
那日三庆班戏楼同姜梨分开后,他便被人带到一处陋巷,见到所谓三庆班的台柱子,那似乎是个放荡不羁的美男子。
虽然不清楚阿梨表妹是如何同这样的人结识的,但既然阿梨信他,他也会信。
楼先月冷冷打量了他一阵,他能感受到对方不经意间露出的审视,以及……若有似无的敌意。
阿梨把他带到楼先月面前,为的是借助对方的手,把他伪装一番。
那人却似笑非笑地道:越是想隐藏的东西,越容易暴露,除非那个东西面目全非。
虽然明知对方的话可能掺杂着私心,可他想了想,觉得也并非全无道理。
于是自己拿起短刀划伤了脸。
他能为阿梨表妹豁出性命,一张面皮又算得了什么。
伤了脸,蓄了须,再穿戴上粗布麻衣和帽子,这样,便是那些陆家人站到他面前,恐怕也难以相信他是阿梨的表哥,是青州知府家的公子。
姜梨抽泣着走近,伸手欲触,又怕弄疼他,最后只是踮起脚朝他的伤口轻轻吹气,无比心疼的样子,“还痛吗?”
林亦之浑身肌肉紧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连呼吸都停止了。
暖意流遍全身,甚至隐隐生出燥热,就连脸上都仿佛烧着似的滚烫。
他侧头,睫毛隐隐颤动,“不痛了。”
却不想,下一瞬小姑娘一把抱住他,“对不起表哥,对不起,阿梨不晓得会让你变成这样……”
“没关系,表哥自愿的。”林亦之握拳的手手骤然松开,又蜷了几下,才回抱住姜梨,“真的没事,只要能帮到表妹,什么都可以。”
说完,就觉怀里的人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下面传来搬弄东西的声响,姜梨才终于松开。
“对了表哥,楼大哥给你安排的身份是东郊巷的一个读书人,科考屡试不中,为人孤僻,但心地太善,在城外的废庙养了很多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才在外面帮着做账房先生贴补。”
林亦之点头,“楼先生提过。”
“这里是五千两银票,表哥,你拿着。那些孤儿你继续养,但有一桩事得麻烦你。”姜梨打开桌子的木匣,推到林亦之面前。
“表妹怎会有这么多银子?”林亦之有些惊讶,他在建阳时是听说姜家产业被那些人抢了的。
“祖母临走的时候藏了些。”姜梨笑了笑。
林亦之点头,“那养那些人也用不了这么多。”
“自然不止给口饭那么简单,你帮我挑些年纪大些的,身段模样好的,教他们诗书礼乐,弓马骑射,要把他们养得如同世家公子小姐一般。”姜梨看着虚空某处,脸上的表情飘起来似的。
“表妹要这些人……是为了?”
“自是为了……杀人。”姜梨歪头,软声答。
分明血腥无比的事,却云淡风轻的仿佛在说买卖胭脂一般。
林亦之虽有心理准备,但姜梨这般直白的说出来,还是叫他心里一痛,他缓了下,点头,“好,表哥知道怎么做了。”
姜梨走近,依偎进对方怀中,“表哥,有你真好。”
*
枕山院。
“姜姑娘开的那间胭脂铺,改名叫姜氏香脂坊,招了两个伙计,一个掌柜兼账房。”笔耕向窗前的人禀告。
陆悬看着窗外,那两只鹤交颈而贴,不由想到小姑娘也喜欢这样缠着他,他唇角牵出一抹极浅的弧度。
“什么底细?”他问。
“查了,两个伙计是西郊巷的人,都在酒楼做过堂官。那个账房先生是东郊巷的一个书生,因为家贫又喜欢助人,这才去做账房。”笔耕答。
“书生?”陆悬侧头,“多大?”
“说是看着年纪挺大的,寒酸得很,且脸上有道疤。”
“没有别人了?”
“还有几个人姜姑娘没要,那几个人出来后,盯着的人找上去问了,应是姜姑娘不喜欢他们多嘴,才点了那个有疤的人。”笔耕一五一十地道。
对自家大人这样事无巨细地问姜姑娘的事,他已经见怪不怪。
陆悬垂眸,忽地扯了下唇。
自己真是……连个小小的账房都要在意了吗?
“大人,还有就是……老太太那边似乎已经盯上了姜姑娘的铺子。”笔耕微微躬身,等吩咐的样子。
陆悬眯眼,眸色不善,“不管老太太想做什么,一旦对她不利,不用顾忌,直接挡下。”
“是!”
*
快晌午的时候,姜梨才回到月牙巷。
“祖母,她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