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严冬天气,连日下了几场雪。
阿月身体本就不好,因前几日感染风寒,连着几天没怎么出门。
今天他刚刚好些,想出门走走,结果在听到别人闲聊时,得知了虞苏被赐婚的消息。
阿月怔住了。
玄王妃!?
他下意识揉了揉耳朵,脑子里嗡嗡作响,竟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姐姐,要嫁给表舅舅了?”阿月轻声喃喃,嗓音透着一点鼻音。
下一秒,他只觉鼻尖有些发酸,心口闷闷的。
明明他应该替苏姐姐开心的……可为什么,心口沉闷,像是覆住厚重的积雪,透心的凉。
因为一直站在雪地里发呆,阿月的手冻得通红,脸色发白,却浑然未觉。
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站在雪里太久,浑身发冷。
回府后,阿月的风寒果然加重了。
长公主见状,心急如焚,连忙命人去请太医。
太医一搭脉,面色微微一沉,言道:“世子思虑过重,心绪郁结,导致病情反复。若再不疏解,恐怕不出一年,便要病入膏肓。”
长公主闻言大惊,急声问道:“何事让他如此郁结?”
府中下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今日之事细细禀报。
听完后,长公主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神色晦暗不明。
又是虞苏!?
她高嫁,欢欢喜喜,凭什么折磨她的儿子?
若当初乖乖留在阿月身边,做他的妾,又怎会叫阿月如今仍念念不忘?
她甚至已经忘了,这场赐婚是陛下的决定。
此刻她只觉得,虞苏这个人本身,便是个错误。
第二日,长公主便进宫拜见皇太后。
两人闲谈片刻后,长公主顺势引到了陆玄昭的婚事上,语气微微叹息。
“表弟也是可怜,姨母这些年对他不甚关心,如今又被赐婚这样一个女子,我实在替他不值。”
皇太后神色微变,没有立刻接话。
长公主继续道,“母后,听闻那虞二小姐,心思无忌,行事粗鲁,全无规矩。
表弟好歹是大燕唯一的异姓王,怎可让他迎娶一个不谙宫廷礼仪的女子?
这不仅是表弟的颜面,更是皇家的体统啊。”
太后闻言,眉心微蹙,“你说得不错,王妃之位,怎能容得半点失仪?”
长公主一笑,“如此,便从宫中择一位嬷嬷,入府教授她宫廷规矩吧。母后意下如何?”
“嗯,确实是个好主意,至少日后不会丢脸。”
长公主唇角微微一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
隔日,澄园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位身着深色宫装的嬷嬷,踏入院中。
垂掉眼角,眉梢冷肃。
她微微俯身行了个礼,“老奴奉太后懿旨,来教县主习礼。”
话虽恭敬,但语气居高临下。
虞苏身后的青葵娄姑几人顿时面露不悦。
这边,黄嬷嬷打量了一眼虞苏,突然笑道:“县主能得陛下青眼,实在是福气。
可毕竟未曾在皇家长养,这半路出头的,怕是从未真正接触过宫廷礼仪。
老奴不才,曾教导过几位皇子、公主,规矩一道,讲究严谨,稍有不慎,便是失仪。
县主日后要出入皇族,若不提前学习,只怕要闹笑话。”
这话里话外就是嫌虞苏身份低微。
虞苏尚未开口,身旁的青葵已经按捺不住。
哪能看到小姐被如此欺负?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扬起下巴:“嬷嬷倒是口气不小?”
“教过皇子、公主又如何?难不成还想让咱们县主给您行个师礼,拜您做个师父不成?”
虞苏指尖轻抚茶盏,忍笑不语,懒懒看着青葵发挥。
娄姑与秋实站在一旁,目光凛凛,望向黄嬷嬷的神色隐隐透着防备。
黄嬷嬷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嗤笑出声:“果然,小门小户出来的下人,规矩全无。”
她眯着眼,缓缓扫视众人,“县主还未开口,你便这般插嘴?我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宫里谁见了不敬着几分?莫说县主,便是太后,也要给我几分薄面。”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微变。
青葵却毫不畏惧,笑道:“嬷嬷倒是好大的脸面?
太后是天子之母,受人敬重乃是理所应当,可嬷嬷不过是个奴才,竟也敢在这里拿太后抬身价?
奴婢孤陋寡闻,竟不知太后身边的嬷嬷如今竟能凌驾于县主之上了?”
此话一出,厅内一片寂静。
伺候的丫鬟护卫纷纷低下头,嘴角微微抽动,极力忍笑。
黄嬷嬷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在宫里多年,仗着太后宠信,何曾被人这般顶撞?
正要发作,青葵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又道:
“嬷嬷若是觉得我们县主身份低微,怕是该去问问陛下,为何偏偏封我家小姐为县主、许王妃之位?难不成,嬷嬷连皇上的眼光也要质疑?”
青葵炮语连珠,说得黄嬷嬷神色微僵,绷紧。
她原本是想用身份压人,顺便激怒虞苏,试探她的性子,哪知还没能拿捏住正主,反倒被一个丫鬟驳得哑口无言。
这时,虞苏终于抬眸看向她,笑道:
“瞧我这丫鬟,真是被我惯坏了。嬷嬷别气,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可不能和个小丫头较真?”
她轻轻一叹,话锋一转,“不过,我也忍不住提醒嬷嬷两句。
嬷嬷既然是来教规矩的,倒也该先学学何为自持分寸。
在本县主的院子里,教训人的口吻,还是收一收的好。
毕竟,嬷嬷不过是奉命行事,若太过热心,坏了太后的名声,可就不美了。”
黄嬷嬷被这一主一仆一唱一和,噎得脸色发白,
“王妃说的是,老奴孟浪了。”
黄嬷嬷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语气勉强。
虞苏神色淡然,摆了摆手,让人带她下去休息,顺便安置住处。
她虽不愿吃亏,但也知道黄嬷嬷背后有太后撑腰,若是做得太过,只会徒生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宫廷礼仪,虞苏本就没有接触过,她其实是抱着虚心的态度,想学的。
可等到第二日,黄嬷嬷正式教导时,虞苏才发现这个人根本不是来教授礼仪的,而是刻意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