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老牛车被划分成了左右两排座位,中间地带则专门用于放置背篓以及各式各样的行李物品。
只见车子左侧坐着两位年龄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子,她们正低声交谈着什么,右侧则坐着二十岁左右的女人和两个男人。
在男女之间特意摆放了一个篮子,以此稍稍隔开一些距离。
毕竟身处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始终存在男女大防。
李诗意的目光很快就被坐在中间位置的那个男青年所吸引。
那男子看起来极为年轻,估摸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但其发型却梳理得格外整齐、板正。
他的鬓角犹如用锋利的刀刃裁剪而成一般,线条笔直而硬朗,眉毛浓密且乌黑,宛如精心描绘上去的水墨画般精致动人。
毫不夸张地说,自李诗意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除了张启年之外,这是她所见过最为俊美的男子了。
不仅如此,更让李诗意感到意外的是,这位男青年身上竟然穿着一件崭新的确良衬衣。
的确良这种面料在后世几乎无人问津,被人们嫌弃质地不够柔软,透气性不佳。
然而,在当下这个时代,它却成为了众人竞相追逐的宠儿,价格更是高得令人咋舌,绝非普通人家能够轻易承受得起的。
单从这一点便能判断出,这位男同志家庭条件定然是相当优渥。
就在与他相隔一个篮子距离的地方,坐着一位女子。
她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整齐地梳成了两条标准的大麻花辫儿,垂落在双肩上。
身上穿着一条色彩鲜艳的布拉吉长裙,裙摆随风飘动,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煞是好看。
再看她的肌肤,相较于村里其他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白皙细腻了,犹如羊脂白玉般温润。
那张脸庞五官精致,眉眼间流露出温婉可人的气质,活脱脱就是标准的江南美人。
李诗意只是匆匆一瞥,便立刻认出她们正是来自知青点的几位知青。
原因无他,首先村里人的肤色普遍都较为黝黑,哪有像这几位这般白皙的。
其次从着装方面来看,村里的人大都穿着朴素简单的粗布衣裳,款式和颜色都相对单一。
而眼前这几位的衣着显然要时髦得多,自然不会是张家大队里的人。
就在这时,大妹刚坐上车,一个没注意就压到牛车左侧的一个女知青的裤腿,她瞬间面色恼怒。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把我裙子都压到了,弄脏了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随即狠狠一推,将大妹推了个趔趄。
大妹被人推搡一下,看别人嫌弃她脏,她感到十分委屈,立马反驳。
“我才不脏,妈妈给我洗了澡换了新衣服!”
李诗意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也瞬间沉了下来。
且不说这大妹并非有意碰到她,仅仅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而已,竟然就说大妹把她衣服弄脏了。
简直跟后世那些高铁厌童人群有的一拼,几个月大的婴儿哭闹他们振振有词,成年男人大声打电话,外放视频则都视而不见。
如此蛮不讲理,简直就是欠教训。
然而,就在李诗意准备收拾这个家伙时,坐在她身后的那位有着江南美女知青率先开口了。
只见她愤愤不平地说道。
“陈梅,人家小孩子又不是故意的,你反应这么大干嘛?而且人家就碰了一下你的衣服罢了,怎么就碰坏了,难道你的衣服是纸糊的?”
“哼!少在这充当什么假好人了,林丽丽!又不是把你衣服给弄脏了,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梅,也就是大妹刚刚碰到的那个女知青,此刻立马调转矛头,将战火直接对准了她背后坐着的林丽丽。
只见她双手叉腰,怒目圆睁,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而被指责的林丽丽也不甘示弱,当即反驳道:“人家小姑娘明明干干净净的,哪有你说的那么脏?我看呀,是有些人故意找事。”
“你!你欺人太甚!”
陈梅被怼,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充气的河豚。
她正想骂回去,忽然看到旁边的男知青扭头看向她。
陈梅瞬间像是川剧变脸似的,愤怒的表情一瞬间消失无踪,生生将气焰忍了回去。
她眼珠子一转,又说道:“那你不嫌弃这些社员脏,你来跟他们坐,我们换位置。”
“换位置就换位置,我们下乡是接受社会主义改造的,谁跟你似的一天天不是嫌这就是嫌那。”
就在这时,那位负责赶车的社员眼见局面愈发紧张,放下手里赶车的鞭子。
他本想着劝解几句,但见二人互不相让,索性说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不就是换个座位嘛,赶紧把座换了。”
说着,林丽丽就起来,主动陈梅交换了座位。
一场风波就此暂时平息。
“哼。”
陈梅跳下牛车,朝大妹狠狠翻了个白眼。
李诗意见她欢欢喜喜地去坐了林丽丽的位置,朝旁边男青年讨好道:“周恒哥,你今天也去镇上啊?”
那叫周恒的帅哥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其实细看之下,还能看到周恒眉宇微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并不想搭理这个陈梅。
但她仿佛并不受影响,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就一直找话题说着。
“这农村人就是农村人,都把我衣服弄脏了。周恒哥,你可得离这些村里人远一点,一个个的都不讲卫生,脏死了。”
看这情形,李诗意哪里还不懂,她想去跟周恒坐一起完全可以好好跟林丽丽商量,但是却贬低她们想来讨好男人,这她能忍?
“衣服脏了可以洗,比不过有些人心脏。我说这位男同志,选错对象毁三代,找对象啊就得找心地好的,那起子黑心肝的可要不得。”
众人听到李诗意的话,都忍俊不禁,那周恒还一本正经地答:“知道了,谢谢嫂子提醒。”
陈梅柳眉一竖,以往村里人都对她们这些城里来的知青相当尊重,即使她说话不客气,她们都是能让就让了,没想到今天这个居然一点都不忍让。
而且李诗意还这么直白地戳破了她的心思,周恒还认同地回答了,这让陈梅恼羞成怒,尖着嗓子吼道:“你说谁心脏呢!”
“哎呀,不好意思,谁应声就说谁。”
当她是吼大的?
“你。你。你。”
“你什么你?”
李诗意贴脸开大。
“有些人小姐身子丫鬟命,猪鼻子插葱也装不了象,下次再出来碰瓷麻烦穿好点的料子,我家孩子都穿的细棉布,你这粗布裤子,谁把谁衣服压坏了还真不好说呢!”
众人都被李诗意的话逗乐了。
林丽丽甚至笑的弯下了腰。
只见陈梅面色涨得通红,她愤怒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瞪着李诗意。
然而,此时的她却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能吐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陈梅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从牙缝里狠狠地甩出一句狠话:“哼!我才懒得跟你们这些土包子、农村人计较!”
就这?李诗意笑出声,她还以为她多大的能耐呢,结果连架都不会吵。
“我们是农村人没错,那你又算什么?知青下乡,户口都迁到了下乡地,所以说,你现在也是农村人,长这么大,我还第一次见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人呢。”
李诗意话一出,就见换座过来的林丽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见李诗意看着她,她偷偷拿手比个赞的姿势。
见她有趣,李诗意也朝她眨眨眼睛。
对面的陈梅气的满脸通红,见车上没人帮她说话,就连周恒都压不住嘴角的笑意,顿时觉得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
她一下子跳下牛车,掩面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