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医院病房的走廊,温暖而祥和。四下静静的,一些病人家属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失神望着光滑地板反射出来的金光,灿烂而夺目,仿佛在那一刻治愈了自己的心灵。
IUc重症监护室内,心电图仪器发出滴滴的响声,平缓而有节奏。
方可悦来到窗前,将窗帘全部打开,金色的阳光洒满屋里每一个角落。
她迎着阳光,举目望向天空,蓝天白云,碧空如洗,这一波天空美得宛若自带滤镜一样。
“雪儿,你看,今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美轮美奂。我想今晚的夜空肯定会有很多星星,还有一轮弯弯的月亮。”
文雪转过头来,看着窗外的天空,她笑了。
璀璨的阳光从天边蔓延下来,铺展在她的病床上,把雪白的床单映成了金色,在她柔亮的长发上镶了一层金边。
她只感觉身上暖洋洋的,身体也不怎么疼了。她想着,难道是老天爷知道自己今晚要走了,所以给她缓和一下身体痛楚吗?
其实,昨晚她浑身疼的快无法呼吸,她一晚上都没有睡。而方可悦也是彻夜未眠,一直守在她身旁,和她讲笑话,聊那些年一起走过的美好时光。
一起疯,一起玩,一起做兼职……
今天是三天之约的最后一天了,她相信方可悦一定不会食言,会答应让自己在今晚得到解脱。
她是真的不想再熬下去了!
看到方可悦在望着自己,她抬起手,轻轻挥动了一下。
方可悦赶紧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在!”
那熟悉的触感再次传来,文雪一笔一划,慢慢在她手心写成了一句话。
你不睡一会儿吗?陪我通宵了一晚上。
“不困,可悦喝了一杯咖啡呢,”方可悦摇摇头说,“只有雪儿睡了,可悦才能睡!”
文雪心疼地点了点头,而后就闭上了眼睛。她睫毛长长的,面色极为平静,仿佛昨晚身体的痛苦熬过去了一样。
不一会儿,方可悦感觉到文雪是真的睡着了,她静静端详着她的睡姿,慢慢把手松开。
想到今晚文雪的生命就到了尽头,方可悦的内心像刀割一样痛,她撇过脸去,怕再多看文雪一眼,就会放弃今晚的诺言。
而现在,还有一个让她遗憾的是,没能在文雪走之前,解决掉吴哲和姜亮。
她也从没想过把护身符的事情告诉警方,以此来让这两人受到法律的制裁。因为这是不着边际的,这种恶作剧致人重伤也就定性为诽谤罪。
更何况这两人还都是未成年,家财万贯,到时候再请个超一流律师来辩护,他们两人的罪行肯定会不了了之,绝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知不觉中,她深深打了一个哈欠,忽觉眼皮越来越沉重,看来咖啡不管用啊!
下一秒,强烈的困意袭来,她眼睛半眯,都快睁不开了,随即脑袋一沉,倒在床边睡了过去。
时间在慢慢流逝,她们一直睡到夜深人静的晚上。
夏天的夜晚总是令人陶醉,漆黑的苍穹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月亮高挂,放出皎洁的光芒,给病房里镀上了一层银色。
无声无息中,方可悦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摇了几下,动作很轻柔。
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文雪正在静静望着她,眼里只有安定和祥和,没有一丝惆怅,是无比的从容。
手心上慢慢传来触感,文雪一笔一划,简简单单写了四个字:时间已到。
柔和的月光照在文雪的脸上,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淡定,仿佛在告诉对方,是时候到解脱的时间了。
“雪儿!”
“我下不了手!”
方可悦深情望着文雪,话语很轻,美目中水雾弥漫,渐渐模糊了双眼。
想起白天她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们两个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在大学都找了男朋友,相约一起在校园里漫步,在路人羡慕的目光中,一起手拉手,一起谈笑风生。而后她们来到篮球场,坐在长椅上看男朋友打篮球,为男朋友助威呐喊。
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许久之后,方可悦带着哭腔低声抽泣:“昨日如逝水,一去不可留。花有重开时,雁有重归日……”
“你曾经对我说,长大了要做我的伴娘,但我是等不到了……只剩下我自己……”
文雪微笑看着方可悦,摇了摇头,继续在她手心上写字。
一直过了许久,她写了一段很长的回复: 人生本就是大起大落,踏出那一步,便没有回头路。现在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可悦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只要可悦把我的名字永远刻在心里,这已经足够了。
“我记住了!雪儿永远活在我心中!”
方可悦用双手捧着文雪的左手,微微埋下头,身子正在不住地颤抖。
满头垂落的乌发遮住了她的脸,她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洒落下来,滴在她们紧紧相握的手上。
文雪见她迟迟不肯动手,便又开始慢慢写字,回复了一段又一段的话语。
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和你相比,我的痛苦只有一瞬间。
但你却是在帮我,我现在全身都疼,你忍心让我再这样受折磨吗?不要再哭了,应该要笑,因为我终于要脱离了生命中的苦海。
终于,方可悦慢慢抬起头,眸子中虽然有一层水雾,却泛着一抹柔和的笑容,流动着一种惊艳的光彩。
“再见……雪儿……”
她伸出颤抖的右手,捏住了文雪的肺里传输氧气的管子。
并且慢慢俯下身子,在文雪的额头上印了一个轻柔的吻。
文雪祥和安定地闭上了眼睛,迎接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随着她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的食指也在方可悦的手心上慢慢写了最后几个字。
传达了最后一个信息:加油,可悦,上帝保佑你。
慢慢的,文雪的手开始变得冰冷,心电图仪器的滴滴声停了,心电图由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世界静静的,而她闭着眼睛睡得很安详,眼角没有一丝痛苦之色。
方可悦俯在床头,清澈的眼眸中噙满了泪水,紧紧握着文雪苍白冰凉的手,迟迟不愿放开,另一只手轻轻划过文雪光亮芬芳的发丝。
她喃喃低语着,双唇哆嗦,嘴里不断念叨一些话语。
“长路辗转离合悲欢,人聚又人散,活着的勇敢,没有神的光环,你我生而平凡,在心碎中认清遗憾。生命漫长也短暂,跳动的心脏长出藤蔓,愿为险而战,跌入灰暗坠入深渊,沾满泥土的脸,没有神的光环,握紧手中的平凡,也许还能再相见,无论在人群还是在天边,让我再看清你的脸……”
她的内心在恸哭,埋着头在不断哀鸣。
清晨,天刚蒙蒙亮,方可悦坐在等候室里,默默等候着新一天的到来。直到外面传出人的嘈杂声,汽车的喇叭声。
没过多久,负责主治的王医生和护士找到了她,并沉重地告诉她,伤者文雪没能熬过她的痛苦,已经很遗憾的离世了。
在方可悦临走之前,护士递给了她一封信和一把家门钥匙,说这封信是文雪前天花了一天的时间用左手写的,让转交给她。
她含着眼泪收了起来,接着迅速抵达学校,把文雪离世的消息告诉了班主任辛霏老师。
后者当即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她紧紧将方可悦拥在怀里,伤心的低泣道:“文雪走的痛苦吗?”
“不,文雪走得很安详,”方可悦红着眼睛回应说,“我们给文雪组织一个追悼会吧。”
辛霏含着泪水点了点头,泣不成声:“嗯,文雪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她虽然人不在了,但她的精神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