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泥潭的可能不光是妖兽,看来还有这小莲藕。”叶景江啧啧两声,心底划过了几抹惊奇。
亏得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小东西。
胖莲藕哪里听不出他这压根不是句好话来?偏偏那狐狸崽端端正正坐在秦莳肩上,它也只好自己生闷气了。
“不过说不准味道不错。”叶景江眨了眨眼,“阿莳可想尝尝?”
秦莳:“……”虽说这样对那胖莲藕仿佛有些残忍,但她的确还挺动心的。
可这人素来别扭惯了,面上还是一派矜持:“修道之人不可过分重口腹欲望。”
叶景江笑眯眯道,“可这是吃素,哪里算得上口腹之欲呢。”
那胖莲藕浑身一颤,黑豆子一般的眼睛里满是惊愕,仿佛压根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人如此丧心病狂一般。
它们妖兽之间,虽也会自相残杀,但、但也没有这般行事的。哪有好端端的在旁人面前商量着要如何吃人家的?
“那你说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秦莳挑眉,“你可会这些?”
她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让这两人一通连吓带打,胖莲藕哪里还有半分的嚣张气焰呢?它眼睛含着一汪泪,连头上的几缕绿缨都耷拉了起来。
秦莳没忍住弯了弯唇角,说起来,她倒是还真有些喜欢这小东西了。旁的且不提,这胆小天真偏偏还想对着旁人伸爪子的小模样,还挺能讨人欢心的。
“我想带它走。”秦莳一字一顿道。
叶景江:“?”
“带它走做什么?”叶景江一脸麻木,“要留着路上吃吗?”
他家阿莳瞧起来随意,可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小事儿上,还当真有着不少的偏好呢。
秦莳还没说什么,那胖莲藕却大约是当了真,“本大爷都低声下气至此,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倒还有点小脾气。不与我走,你是愿意一辈子住那泥潭里,哪里也不去?”
胖莲藕下意识的反驳:“那很舒服的。”
又阴又凉,多适合生活啊。
可……可它仿佛也想去瞧瞧外面的天地是何模样。
秦莳哪里还能看不出这胖莲藕已经动心了,不过是碍于面子不肯承认。她又不是个喜欢多费口舌之人,自然是拍了拍狐狸崽的头,让那小东西来替她解决问题了。
胖莲藕哪里见过这样无耻的?
叶景江也没见过。
“我们阿莳果真是与天一宗上的那些呆子不一般啊。”
秦莳一脸无辜的想,这大约与天一宗无关。所谓正道名门,最是要脸不过。她尚且还能如此不管不顾,天一宗嘛,总要求个师出有名。她可不一样,若要论起来,大约也是前世留下的臭毛病。
不过,她看上了,那就是她的了。
是这胖莲藕也好,还是旁的什么人也罢,都是她的。
叶景江让她那一眼瞧得心底发软——她那双冰湖似的凤眼里,一闪而过的划过了一丝脆弱。
与初遇那时相比,他眼前的秦莳无疑在悄然间改变了些许,她已经开始在他面前放松警惕了。
思及此处,青年漂亮的眉目舒展了几分,笑意清浅又灼人,“好,都带走。”
秦莳胡乱地点了点头,顺手拎起了胖莲藕的绿缨。
胖莲藕:“……”它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如今因着有那狐狸崽在不敢造次便罢了,这人族修士竟然还如此羞辱于它!
“你可给自己起了名字?”秦莳淡声问道。
外界的妖兽倘若到了口吐人言、可堪化形的时候,也大都会自己起个名字。只不过芥弥天地远离外界,秦莳一时间倒是拿捏不准他们的传统了。
那胖莲藕茫然地摇了摇头,又问道:“我起个名字做什么?平日闲来无事叫来给自己听着玩吗?”
本就是弱肉强食,是以若非同族,妖兽间从来少有来往,有没有名字仿佛根本不重要。
秦莳想了想,一只埋在泥潭深处的莲藕碎碎叨叨着自己给自己起的奇怪名字,仿佛是渗人了些。
“你想给本大爷起名字?”胖莲藕嗓音里带着几分窃喜,又不免矜持道,“你虽是人族修士,给本大爷起名的事原本轮不上你,不过看在你还算有几分福气的份上……”
虽说有些难为情,不过面前这个人族修士好歹也是得到了狐狸的认可,它若是认栽,应当也不算丢人了。
秦莳困惑道:“为什么?”
前世狐狸崽跟了她那样久,她也没想过要给狐狸崽起个名字,自然也不曾想过要替这胖莲藕起什么名字了。
胖莲藕恼羞成怒:“那你问本大爷做什么?”
秦莳一脸无辜:“问问而已。”
叶景江眉梢眼角满是细碎的笑意,他可太喜欢阿莳的脾性了。
可他很清楚,秦莳并非是要给那胖莲藕难堪,她只不过是习惯了直来直往罢了。
这般算起来,天一宗还真是不大会养徒弟,这教出来的一个两个全是怪脾气。
他虽不曾与云臣深交,可云臣却是个极其守礼之人,面上冷峻心却是软的,却偏偏带出了个冷漠又别扭的秦莳来。那常年居于命峰之上的天星子,为人倒是淡漠至极,教出的弟子却是陆盏辞这样又天真又话唠的小公子。
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那炸毛的胖莲藕对上秦莳满是不解的凤眼时,霎时间没了脾气,它这小命还在人家手里呢,自然不敢太过造次。
“不起便不起,本大爷还不稀罕呢。”胖莲藕自己嘟囔了两声。
秦莳却浅浅地笑了笑,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温和来,“这等东西还是自己来起最好了。”
就像当年的云绮烟一样。
那胖莲藕一时没搭话,也不知是不是在给自己想一个好名字。
不过,有了这胖莲藕领路,他们行进的速度确实陡然快了几分。
“你这眼睛……”秦莳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叶景江本是为了探路才用了秘法,如今既是用不到了,怎还不换回来?
叶景江抬手,轻轻地在眼皮上点了点,“你说这个?”
许是那双眼睛实在太过幽深,以至于让人瞧着无端生出了几分难以言明的紧张来。
他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不碍事。”
秦莳眯了眯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这小白脸指不定有什么事儿在瞒着她。
思来想去,她仿佛也没有问下去的理由。
不过,算起来,她离经叛道的事儿也做了不少,向来随心所欲惯了的人,哪里还会在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