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着师尊能够念在多年的师徒情谊上,到时候饶他一命。
晋元心事重重地从自家大师姐处离开,掐了个诀去拜见自家师尊了。
正打算自己饮酒的云臣剑尊:“……”
怎么这么会挑时候呢。
可人都来了,他这做师尊的又不好赶出去。
晋元顺顺当当的进了自家师尊修行的洞府,片刻后又伴随着缓缓消散又余怒未绝的嗓音的让他家师尊给扔了出来。
“好你个晋元,三千秘境过后到闻道崖思过三年,不,十年!”
那一天,藏锋山上所有人都被暴躁的云臣剑尊吓了一跳。
晋元低眉臊眼,可算松了口气。
看来师尊不算太生气嘛,闻道崖思过十年听着吓人,可那分明是藏锋山弟子心照不宣的好去处哩。
闻道崖下的有一汪清泉,泉中灵鱼鲜美无比,偏生那又是思过之所,等闲不让人进,也只有挨罚的时候才能一解口腹之欲。
唔,他这一回可得好生过过瘾,按着师尊的性子,他在闻道崖怕是待不了三两个月,便要被自家别扭的师尊给放出来的。
这样的好机会,他可不能错过了。
徐桢也松了口气。
这好歹是有小师弟给她背了黑锅。若不然,等她再让小圆儿去探几次,怕不是要与师尊说这些的人,便是她自己了。
灵鱼的滋味虽说鲜美,可大师姐更想要命。她家阿莳凶得很,她可不想平白招惹她。
不过,她要不要想法子让自家小师妹知道知道师尊的态度呢?罢了罢了,左不过师尊便是有天大的火,那也不可能是冲着小师妹去,倒霉的也只会是“叶兄”。
只要她家阿莳不跟着掺合进来,想必不会有要紧事。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后,徐桢便只剩下要等着瞧“好戏”。唔,不过这般算起来,命峰那小弟子倒也逃脱了一劫。
命峰好命的小弟子犹自不知发生了些什么,时不时便要唉声叹气一番。云臣师叔应当、应当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情来吧?
他那一日也是说顺嘴了,一时间竟是坑害了叶兄与秦师妹。
如今也只盼着徐师姐大人大量,莫要将这点子事儿都给捅出来。只可惜,他是没法子到藏锋山去看一看,也不知情形到底如何,只能自己在这儿瞎操心呢。
“且到为师这里来。”
陆盏辞正不知如何是好呢,耳边便传来了自家师尊的嗓音,他愣了愣,连忙道:“弟子这就过来。”
好端端的,师尊寻他作甚?
他们师徒之间,其实是与寻常师徒不大一样的,命峰从来也都是如此的。
师尊待他固然是极好,但那等好却是不大一样的,真若论起来,陆盏辞与自家师尊并不算十分的亲近。
陆盏辞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纷扰的念头,本也没几步路,自然用不上御剑,走快些便也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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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拜见师尊。”
“嗯。”天星子应了声,眉目间一如既往的无悲无喜。
话唠陆盏辞也只有在自家师尊面前的时候,才会收住自己的性子,他又等了半晌,见天星子只是盯着他看,一时间只好认命般道:“师尊召弟子来,可是有所吩咐?”
天星子摇了摇头,嗓音难得温和道:“此事不急。你历练归来,为师还未曾过问。”
陆盏辞也拿捏不准自家师尊到底是想要问他什么,谨慎道:“亏得师尊给弟子指了明路。若非秦师妹与叶兄相助,弟子此行定要多出许多的波澜来。”
天星子默了默。
他自然是知道跟着陆盏辞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如此放肆。
可现在不是能撕破脸皮的时候。
“可去过藏锋山致谢?”
陆盏辞眼前一亮,他怎将这现成的借口给忘记了?
秦师妹帮了他许多,他合该去一趟藏锋山,好生谢过秦师妹的。
“弟子这便去!”
天星子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他这个小弟子,总归是不大沉稳,还须得多经历练,才能成长起来。
“你也不曾真正拜会过剑尊。”天星子道,“命峰既是已经要与藏锋山一起开启三千秘境,合该是多来多往。”
他大约是很少一时间说上这般多的话,因此现下倒是觉得有些累了。
只可惜他的小弟子仿佛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天星子只好又道:“你的诸位师兄并不擅长这些,你与秦莳既然有了一段缘法,那你便该与藏锋山多加联系。”
陆盏辞不疑有他,自然是好生应了下来。
“大师兄与徐师姐仿佛也很熟悉。”陆盏辞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家师尊,“师尊,弟子不知事,怕坏了师尊的用心。”
他、他实在是不想自己独自去面对那位藏锋山的大师姐了。
天星子不动声色:“可。”
李谛?
他何时与藏锋山的大弟子熟悉了起来?
不过也无妨,他若是能够亲近藏锋山,也是好事一桩。左不过云臣那人,是个再心软不过的。
且这也算是前世他欠了云臣和藏锋山的因果。既然已经剪不断,不如将错就错。
天星子很早便知,天一宗迟早有一劫难。可或许是他修为有限,穷尽一身之力也只能看到那场浩劫之中,还有他自己的身影。
钦天居士擅推衍,天星子身为当代钦天居士之首,自然从不会因为所看到的天机影响心境。
他从来都是古井无波的。
可独独那一回,饶是天星子,也忍不住心底一瞬间的悸动。他分明不该看到自己的命数,无论他的日后是好还是坏。
但也只有那一次。后来,无论天星子如何推衍,也再也没了后续。
仿佛那只是他的惊鸿一瞥,只是他的一个幻梦。
直到秦莳成丹的那一日,天星子又一次的觉察到了那种仿佛从心底升起来的悸动。秦莳是藏锋山最有天资的弟子,身负剑骨,卓尔不凡,他自然是听说过此人的。
但不过是一个小辈罢了,何至于此呢?天星子想不通。但推衍秦莳的命数,可比推衍他自己的要容易得多。
但天星子没有想到的是,他算不出秦莳的来路,看不到秦莳的归处。仿佛这个从前不过是有几分天赋的藏锋山弟子,已然慢慢展露了她特别之处。
而最让天星子意外的是,那出手替秦莳遮掩天机的人,仿佛是他自己,是他出手替秦莳做了这些。
天星子意外之余,也谨慎地审视了一番自己与秦莳的关联。他从来是个谨慎之人,如今此事已经不在天星子的算计之中,他自然要知道,秦莳这个变数,到底是如何与他相联系起来的。
也亏得那是另外一个“天星子”。这世上只有他最了解“他”。
纵然天星子看不出所有的来龙去脉,多少却也发觉了些端倪。譬如,那天一宗的劫难仿佛是从藏锋山而起。
若是说的更确切些,天一宗之劫,便是由秦莳而起的。这一点,也在天星子第一次试探秦莳那会儿,得到了证实——秦莳身上的异常之处,便是由“他”出手遮掩的。
他和藏锋山的纠缠似乎是从前世而起。不论是因着什么,也应当是导致了藏锋山的覆灭与悲剧,故而,他欠了藏锋山的一份因果。
天星子也不是没有试图解开他与藏锋山之间的因果联系。他本就是修钦天道,最是忌讳这些。因着这些,钦天居士甚至极少离开自己的洞府,哪里想的有朝一日飞来横祸,竟是不知什么时候背上了一份大因果。
还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甩的开的因果。
无论是从秦莳身上下手,还是试图剥离命峰与藏锋山的关系,无一例外都是以失败告终。
钦天居士淡然归淡然,可并不是悍不畏死,譬如天星子自己,最怕的便是麻烦事。
既然甩不开,他也只好从其余之处来寻求解决的法子了。
只是天星子没想到的是,他派出去的小弟子竟然给了他那样大的一个惊喜——他那小弟子陆盏辞,不但与秦莳有了几分交情,竟然还与那姓叶的认识了。
天星子还能如何?事到如今,他们命峰才是抽不开身的那个,也只好是将错就错,说不准还能换来一线生机。
若不然,便是他想帮上藏锋山一回,要同藏锋山一道开启三千秘境,也不可能是会让徐桢随意在命峰行走。
这本身就是一次豪赌。
纵然他这个赌徒是被迫上了赌桌,可所以的筹码却已然在了藏锋山上。
李谛倘若也与藏锋山牵扯在一起,于命峰而言,倒是不能算坏事。
天星子将这些看得清楚又明白,却也不能和眼前的傻徒弟说一说。
毕竟他的这个小弟子的天真,他也不是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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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秦莳当真没想到,她与叶景江还能在藏锋山上碰上陆盏辞。
三千秘境将近,叶景江若想进藏锋山本是没有那般轻松,不过好在秦莳偏袒,云臣剑尊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那般进来了。
秦莳略略朝着陆盏辞点了点头,权当做是打了招呼,便要带着叶景江去拜会自家师尊。
不论叶景江是何身份,如今总该是要先拜会云臣剑尊的,谁让此人也一直都对自己的来历守口如瓶呢。
云臣剑尊哪里想得到,前两日还在他跟前撒娇的小弟子,一转眼竟还能带回来一个,一时间对着秦莳的眼睛偏又说不出埋汰话来。
磕磕绊绊了半晌,云臣剑尊才叹气道:“罢了,既是你的友人,我见一见也是应当的。”
秦莳抿唇轻笑,她师尊心底分明不是这样想的呢。
可瞧着自家师尊那模样,秦莳又觉得很是满足。她在世上本是孤身一人,师尊既是授业恩师,也是如兄如父。
唔,后半句话可不能让她师尊知道。她师尊那人别扭的很,倘若知道了秦莳是如何瞧他的,只怕又要自己别扭一段时日才肯好好说话的。
“这且不急,他在外面等等也无妨。师尊,命峰的陆师兄怎会在此处?”秦莳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要紧事,连忙问上了一句。
云臣剑尊摇了摇头,嗓音里却难得多了几分暖意,“天星子师兄不喜理会小事,虽已经应下了要同藏锋山一道开启三千秘境,总也不能事事都去劳烦他。”
“再者,他那小弟子道,在外游历时亏得你照料,特特前来拜谢。”
秦莳心底嘀咕了两声,陆师兄分明是说胡话。
倘若当真要谢她,法子多的是,何必大张旗鼓?那么这般看来,只怕是天星子师叔的主意了。
可好端端的,他老人家打的什么主意?还要让陆盏辞亲自来藏锋山。
“我瞧有一人怎跟着大师姐出出进进?”秦莳好奇地随口问道。
毕竟,那人瞧上去竟让人有一种不自觉忽略他的错觉,这可不简单。她们藏锋山上什么时候还有这一等人物了?
云臣剑尊神色如常,“那人名唤李谛,是你天星子师叔门下大弟子,平日少有出来走动的时候,你不认得他也算寻常。”
毕竟,秦莳入门也没多久,也是个成日苦修的主儿。
秦莳:“……?”命峰的大师兄?
“我瞧他心怀不轨。”秦莳一字一顿,无比认真道。
云臣剑尊目光一顿,这应当不会吧?命峰可不比其余地界,既是入了命峰,大约也不会胡来。再者,上头不是还有天星子压着。
可看了一眼自家眉眼精致的小弟子,云臣剑尊开始坐不稳了。
他的弟子们一个个水灵灵的,虽说身为师尊,很高兴瞧着弟子寻到爱侣,那也不能接二连三的不是?
他可还没有从小莳儿这里缓过来呢!
“师尊,不如去瞧瞧?”秦莳一脸真诚。
她自然也很是担心那李谛居心不良。
可此处是藏锋山,又因着她带了友人回来,处处都多了欢笑声,那此处也依旧是剑修的圣地。
云臣剑尊一脸冷淡:“先将你那友人带进来,给我瞧瞧。”
差点让这鬼灵精的小丫头给糊弄过去了。
便是李谛当真待阿桢有所不同,那也是日后的事儿。眼下,他最关注的可还是自家阿莳与阿莳的那一位“友人”。
秦莳身子一僵,垂头丧气。
云臣剑尊眼底划过了几分无奈,又自觉颇为感慨。
他家阿莳年纪也还不大,却总是少年老成的心性,云臣剑尊也说不准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想要使一使小聪明的秦莳了。
不过,秦莳说的到也不错。他还是可以抽时间来多多关照那一位命峰大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