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普护。
“你想让哀家管?”
弘历点头应是,亲自端了杯山楂饮子放在太后手边:“是。如今皇后有孕不适,齐汝说需得静卧养胎,所以朕想劳烦皇额娘管理六宫事务。”
嘿。
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
太后未动茶饮,问道:“虽然高贵妃和娴嫔都没来园子,但纯妃也是宫中老人,舒嫔进宫前也是被家中教养过,再不济还有嘉嫔、仪嫔、玫嫔,何必交到哀家这儿。”
皇帝这是转性了?
与其让她这个养母安插人手,倒不如扔给六宫去争,总归这些嫔妃的身家性命都在皇帝一念之间。
弘历也想啊,可是这几个或多或少都在手段心性上欠缺,以皇后的性子八成也不能放心修养;倒不如直接让太后掌管,也能让皇后安心修养,等回了紫禁城,重新拿回来便是。
这回河工上的污糟一清,钮钴禄氏也损了些势力,两相抵消,不算什么大事。
太后却是没一口答应,而是又提起件事:“这回后宫嫔妃接连有孕,可除了纯妃安稳生下了永瑢,皇后和令妃的胎相都不算稳当,皇帝就没想彻查当年之事?”
这几年皇帝虽暗中软禁了贵妃,但他们都知晓这场朱砂局中不仅有着皇后的影子,还有旁人。
“皇额娘所言有理,朕打算等皇后和令妃平安生产后再了解此事。”弘历这些日子心中一直压着股火,留着阿箬是为了大局,他能忍;但调查这背后真相的过程波折不断,他就不太想忍了。
原以为当初将素练和富察家的一些人手逐出宫内可以就此平息风波,将慧贵妃软禁咸福宫可以根除祸根,却没想到这背后竟还有人藏着。
认识到这一点后,弘历除却怒火外,又不自觉地多了分忌惮,对后宫嫔妃的忌惮,对太后的忌惮,对……
当然,这股忌惮萌生的瞬间便被他压至心底,被层层名为皇权,名为礼教,名为自古以来的枷锁禁锢,可这枷锁当真不会被打破吗?
中秋佳节,团圆之夜,即便是留在自个儿院中,嬿婉将两个孩子打扮齐整后,让澜翠和王蟾领着一众宫人送去了前头宫宴上。
虽然她借口养病逃了这家宴,但这两个孩子却逃不开,否则极容易给了旁人滋事的借口。
“主儿,这是小厨房刚烤好的月饼,您尝一尝吧。”
嬿婉瞧着小几上已摆满了各色吃食,春婵还见缝插针地想要放上些,浑然不见之前她有孕时的吝啬模样,心中温暖之余不免有些好笑。
可能春婵自个儿没有察觉,但她心中已不自觉地将那些礼教规矩放在了嬿婉后头。
“行了行了。中午陪那两个小家伙吃了一顿,这会儿我顶多就能吃些果子露了。”嬿婉拿起银叉插起一小块月饼咬了口,权当应应景,将春婵拉到身边坐下:“春婵,陪我坐会儿。”
春婵寻了个姿势让嬿婉能靠着自己省省力气,手上绣着一件婴儿穿的小衣,针线飞舞间已绣出一只袖子来。
“你的手艺越发好了。先前我让人将永琛与璟琇的旧衣裳找出来,洗一洗正好给肚子里这个穿。”
春婵已习惯嬿婉行事作风独树一帜,但还是想劝劝:“主儿,咱们不缺布料。”
“都是好衣裳。浣洗干净了比这些新衣还要柔软,不伤婴儿皮肤。”嬿婉继续小口地啃着那块月饼:“而且还能省下一笔银钱,何乐而不为。”
春婵有些无奈,且不说进忠公公那恨不得将自个儿骨头渣滓都炼成银钱供给主儿花销的劲头,单是主儿的弟媳家送来的珍品分红,皇上给的赏赐,哪里就需要主儿这么省着了。
可是主儿想做的,她只会帮着,顺着,再私下里给小主子多做几件小衣,到时候换着穿。
嬿婉是认真的,说的也都是真话,才不是为了省那一笔银钱呢。
哼~
待春婵又将衣裳的另一只袖子绣好后,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看来是参加宫宴的人儿回来了。
“额娘,我们回来了。”
噔噔的脚步声自外间逐渐靠近,率先进来的果然是璟琇,快到木榻旁时自个儿就放慢了速度,然后手脚并用地往嬿婉身边爬:“额娘,今天我吃一个火腿月饼,咸咸的,可好吃了!”
嬿婉等女儿自己坐到她身边后,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拿了条新的汗巾给璟琇换上:“是吗?那上次吃的咸肉粽子呢?璟琇觉得哪个好吃。”
璟琇偎进美人额娘怀里,如水晶葡萄的眸子眨了眨:“唔,下一个更好吃!额娘,等上元节时我要吃包肉的元宵。”
被牵着走进来的永琛听到胞妹的发言后,眼睛瞪得越发溜圆,难得主动开口:“吃豆沙的!”
还带着小奶音的话语中流露出一分不易觉察的委屈,嬿婉瞥了眼怀里的璟琇就知道宫宴上这俩孩子绝对又互相折磨了。
性子上南辕北辙就算了,口味上也是两个极端。
永琛撒开进忠的手,也扑到了嬿婉身边喊道:“额娘~。”
“知道。到时候你们喜欢吃的都有。”嬿婉将永琛也揽到身边坐下,看向身前的人:“劳烦进忠公公送他们回来了。”
“奴才不敢当。”
已近亥时,两个孩子也都有些睁不开眼,嬿婉使灵气在两个孩子体内转了一圈,确认无误后就让嬷嬷们带回去睡觉;而春婵也识趣地拿着未做完的绣活离开,留了一片宁静。
“你这是又做什么去了?瘦成这个样子。”
嬿婉将春婵给她备的吃食都推给了进忠,除了那盘月饼,笑话,这人的胃肠本就不好,即便如今底子好扛得住,也不能这法糟蹋。
进忠也没推拒,刚想坐在脚踏上却被人拉住:“怎么,坐本宫身边是委屈进忠公公了?”
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习惯,习惯了。
顺着脖领上的力道,进忠从善如流地站起,坐在了嬿婉身边,开始用饭。
“前段时间各部来朝,玉族使者私下觐见皇上;如令主儿所料,玉族王爷提及传位一事,有意要立世孙。”
嬿婉给进忠递吃食的手顿了下,若无其事道:“可知道是何缘由?”
“似是世子身体康健上出了问题。”
“这样啊……”嬿婉的心放了一半,近日来太后掌管后宫,看似风平浪静,但她能察觉到皇帝对于六宫诸人多了点隔阂,不深,但其范围足够让人心惊。
这回玉族的事,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让皇帝联想到当初圣祖与孝庄文皇后的事。
玉族王爷还有几年好活,培养孙子也来的及,只要大清同意了世孙一事,剩下的就好办了。
不等两人再多说些什么,春婵匆匆跑入,站在帘外回禀道:“娘娘,进守公公来了,说是二阿哥病急,皇上与皇后娘娘已向碧桐书院赶去。”
嬿婉心中微叹,望向窗外,点点灯火之上,孤月皎洁,丛丛乌云遮掩月辉,直到----
今夜,如何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