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敬事房传来消息,纯妃娘娘的绿头牌也被撤了。”
算上纯妃娘娘,这大半月来已有三位嫔妃被撤了绿头牌,其中还包括先前十分受宠的慎嫔。
皇后正翻阅着彤史,闻言也未改神色,莲心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安静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待将这一月的彤史翻阅完毕,皇后舒了口气:“近来天气干旱,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赵一泰,去让内务府每日熬制些绿豆汤分给宫人,不必熬的多浓稠,只需每人一碗即可。”
“娘娘心善,奴才这就去办。”
皇后将彤史合上,端起药碗后用勺子搅动着药汤,久久不曾喝下一口。
“娘娘,奴婢去将这汤药热一热吧。”
“不必。”一饮而尽后,皇后用帕子拭了下唇角:“莲心,永寿宫近来可有消息?”
莲心仔细回顾了一番,摇了摇头:“奴婢只听说令贵妃近来正忙着五阿哥搬家入学之事,别的倒是没有听说。”
看到被放在一旁的彤史,莲心低声道:“娘娘,可要奴婢去打听一番?”
这一月来各地干旱不断,弘历的脾性也有些易怒不定,入后宫的次数锐减不说,连着撤了数位嫔妃的绿头牌,其中不乏潜邸旧人。
而膝下只有一女的皇后于此乐成其见,既然继承大统的皇子不能是中宫嫡子,她的身子注定无法长寿,那她就不能让那些与她们母女有嫌隙的皇子上位。
首当其冲的便是膝下有两子一女又抚养着大阿哥的纯妃。
大家都是自潜邸时便认识的,皇后对于纯妃的性子了如指掌,除非走投无路,不然皇上是不会让纯妃协理六宫的;这不,她稍加算计便让纯妃失了圣心。
宫里一向母凭子贵,可反过来也一样。
如今纯妃无权无宠,三阿哥永璋一向不得皇上喜爱,八阿哥永瑢年幼无知,但皇上却还会有许多子嗣。
嘉嫔为玉族贵女,除非濒临绝境,不然皇上不会选择拥有玉族血脉的皇子,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怕也是大清的气运尽了。
至于令贵妃……
皇后揉捏了下眉心,罢了,再等一等吧。
看来宫里也是时候进些新人了。
此时本该前往内务府的赵一泰匆匆返还,回禀道:“皇后娘娘,恒娖长公主的夫君准噶尔首领多尔札暴毙身亡了!”
准噶尔自圣祖一朝起便是大清的心腹大患,先帝时期更是不得不下嫁公主维护边境安宁,太后也是因此记恨于高斌乃至高氏一族。
她不求与太后化干戈为玉帛,但求为璟瑟结下一份善缘。
“恒娖长公主可有来信?慈宁宫可请了皇上过去?皇上又是何打----”
意识到自己言语出格,皇后压抑住了内心的情绪波动:“赵一泰,仔细打听打听,看看还有没有旁的消息;再去给富察家传信,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赵一泰扶了把歪掉的帽子,匆匆领命而去。
因着准噶尔的特殊,多尔札暴毙一事在前朝后宫都掀起不小的风浪。
朝臣们自御书房鱼贯而出,李玉将桌案上冷掉的茶水换掉,此时进忠开口禀报:“皇上,毓瑚姑姑在外头等着呢。”
茶盏被摔在桌上,温热的茶水落在手背上惹得弘历不快:“李玉,你近来办差越发不当心了!这么烫的茶你让朕怎么喝!”
“皇上恕罪!奴才马上去换一盏。”
弘历仍是心烦,与当下的旱灾相较,准噶尔并不是多麻烦的事。
若是恒娖有个孩子,他大可派人前去扶持,不知能省下多少人力物力。
好在多尔札虽然废物,却阴差阳错地误杀了准噶尔新贵达瓦齐,这可是个狼子野心之辈。
“进忠,你去同毓瑚说,朕已打算让傅恒领兵前往接回恒娖,让太后不必忧心。”
“是,皇上。”
弘历抬手遮住双眼,若非如今边境安宁,大小和卓也老实,他断然不会轻易派兵前往准噶尔,以免引发战乱。
但这次准噶尔之乱也给他提了个醒,准噶尔后继无人才让大清有机可乘,那他这个天子呢。
永琏养到十岁上却还是去了,现存的六个阿哥除却病弱的永珹,年幼的永琛、永璇和永瑢,剩下的永璜和永璋,他都不看好。
李玉端了盏新茶过来,碰巧听到皇上喃喃自语道:“朕的江山……早做打算才好。”
心中掀起惊天涛浪,但未有一分一毫显露在脸上,而弘历喝到冷热适度的茶水后也是平复了心绪,仿佛先前的话从未说过一般。
换值后,李玉没有回围房,而是借着看病的名头去了太医院。
任牧今个儿下值,待注意到庭院中的某道红色身影时,收拾药箱的动作加快了些。
李玉在药房里寻到江与彬时,江与彬正在称量药材。
“江太医。”
江与彬转身见到李玉,忙放下药秤,拱手问好:“李公公。”
“都说了不用这般客气,咱们是同乡,又同在宫里当差,理应互相照顾才是。”
江与彬笑容不改,但也不敢开口应下。
或许是他想多了,但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愿与这位李玉公公走的过近。
随后李玉问了几句惢心的近况,江与彬避重就轻地答了,李玉仍有些不满足,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江太医,你近来为娴妃娘娘调养身子,可有成效?”
因着莲花镯之害,加之如懿在冷宫时便是江与彬照料,故而弘历便指了江与彬继续为如懿调理身体。
几年过去,翊坤宫的牌子也没少翻,但就是没个喜讯。
江与彬四下张望了番,确认无人后低语道:“李玉公公,娴妃娘娘的身体当初在冷宫时伤了根基,又被药物侵染多年,微臣已是换了几次方子,但效用皆是寻常。”
“若是想要起色,微臣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李玉心道不妙,又提起另一人:“那海贵人呢?”
果然被令主儿料中了。
江与彬亦是摇了摇头:“海贵人当初因受重击而险些小产,又下了重药保胎,想要再次遇喜怕也是不易。”
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后宫中病弱的主子是越来越多,得亏是在帝王家,才能用各种珍稀药材保着命,否则这宫里不知要多做多少白事。
李玉面色隐忧,又扯了些闲篇后领了几丸安眠的药丸走了。
江与彬如往常一般将药材配好,交给小太监们送去相应的宫殿,忙碌半日后正要吃午饭呢,仪嫔宫里急宣太医,他这个资历浅的自然被推了出去。
如此忙碌一日,待出宫后江与彬去了趟首饰铺将自己订做的首饰取出,回到家时已是夜幕降临。
惢心正倚着饭桌打盹,忽然听见开门声便惊醒过来,清秀的面庞上扬起笑容:“你可算回来了。”
江与彬洗净了手,从袖袋中掏出一狭长木匣:“绕了点路,打开看看。”
木匣中放着的是一对黄花梨木簪,簪身被雕刻成木藤式样,缠绕至顶则是两朵栩栩如生的忍冬花。
“这不便宜吧,你怎么花钱买这个啊。”
惢心虽然出了宫,但眼力仍在,上手一摸就知这簪子材质甚佳,而她素来不喜那些金银珐琅,这些木料玉石更得她心。
所以哪怕心中喜爱,她也是有些心疼江与彬的辛劳。
“过几日你不是要过生辰了,一年就过这一回,不打紧。”
而且那首饰铺背后是谁撑着他再清楚不过,这簪子也算他俸禄里的一种吧,江与彬乐天般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