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见角门处进来一个姑娘,还有一个丫鬟留在了门外。
那袅娜的身姿,一看就是黛玉。
她手里捧着一个锦袋,微微低着头,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
“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水溶的眉眼间都带了笑意,他将扇子一合,抬手虚扶了一下,“林姑娘无需多礼。”
黛玉缓缓抬起头来,笑盈盈地将锦袋双手举起,“一点心意,还请王爷笑纳。”
水溶连忙接过锦袋,虽然还未打开,但是光看这个袋子都知道是用了心思的,因为袋子上绣着一匹白马,竟与踏雪十分神似。
他抚摸着锦袋,惊喜地问道:“连这袋子都是林姑娘亲手绣制的吗?”
黛玉笑着点点头,“本来东西就没多贵重,为的就是表示心意,那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周全。
这是我第一次做马络头,尺寸是问过团哥儿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王爷回去给踏雪试试,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以拿来我再改改。”
水溶紧紧捏着手里的锦袋,笑着说道:“繁弟心细,尺寸定是不会报错的。
林姑娘手巧,想必一定非常合适。”
黛玉笑道:“王爷过奖了。”
说完又看向弟弟,“你二人送王爷出去吧。”
团哥儿点点头,伸出手来,“郡王哥哥这边请。”
水溶又看了一眼黛玉,微微一笑,转身迈步离开了。
黛玉送出了礼物,感觉心中的一件大事也了却了。
本是想着等水溶生辰之时让弟弟们送上呢。
可是明明是表示谢意的礼物,却又好像顶作了生辰贺礼,倒有些不伦不类了。
刚才听说水溶来到自己家时,她灵机一动,何不就趁着此时将礼物送出呢。
既然是为了表示谢意,那当面送出岂不是更显得真诚。
更何况这是在自己家,再有弟弟们一起陪着,也不怕有什么不妥。
于是,她便让人给团哥儿带了话,让找机会让她把礼物送上。
水溶手里拿着锦带,脚步也越发轻快了,今日积压在胸口的抑郁之气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团哥儿将他送上马车后和圆哥儿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小郡王走的时候比刚才在席上心情要好?”
圆哥儿点点头,“听说他最不耐烦这些应酬之事,可他为了周二哥还是来了。
他二人之间的情谊是真的好呢。”
团哥儿笑道:“是啊,这种友情真是令人羡慕。”
兄弟俩说说笑笑地就回到了府里。
水溶坐在马车里,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捧着这个锦袋。
他轻轻地抚摸过袋子上绣着的那匹白马,真得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瞬便要从袋子上腾空而起。
水溶想起姐姐说过林姑娘的绣活儿是一等一的好,原来并不是夸大之词。
他轻叹了一口气,听说她做活儿慢,光是这个袋子,都不知道耗费了她多少心神呢。
水溶解开锦袋上的缎带,打开收口,取出了里面的马络头。
水溶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追风的各种配饰更是应有尽有,但是水溶还是被黛玉做的这个马络头吸引住了。
上乘的皮质,精细的做工,除了惯常使用的金箔作为装饰外,在当卢位置,还镶嵌了一个鸽卵大小的猫眼儿石。
京中的猫眼儿石大多来自西域,因其难得,且流光溢彩,颇得京中贵人的喜爱。
林姑娘选择给马络头配一个猫眼儿石,想必也是这个原因吧。
水溶心下惊叹,这个络头真是不简单呢,不仅价值不菲,更因为是林姑娘亲手做的而更显诚意和珍贵。
看来林姑娘对自己帮忙找寻林如海一事确实是发自心底的感激。
抚摸着手里这副络头,他属实是有些不舍得给追风佩戴了。
水溶叹道:“追风啊追风,你何德何能,竟能得她亲手制作的络头呢。”
水溶又想起周千里对他吐露衷肠一事,刚好转了一些的心情又有些压抑了。
他一向聪明绝顶,却在情字一事上颇为蒙昧。
水溶从未喜欢过什么女子,也不知道何为喜欢。
对于自己将来的亲事,他只知道不是由皇上做主,便是由祖母做主,并不需要自己操心。
他从小时候祖母教导姐姐的那些话里也能得知,娶妻一事不是儿戏,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
宗妇的选择关乎家族、关乎后代,绝对不是简简单单什么人都可以胜任的。
所以水溶也知道,将来不管是皇上还是祖母,他们选定的人,定是个合格的王妃。
而这个女人,将为他打理王府,生儿育女。
男主外,女主内,两人各自操持好自己的事情,互敬互爱过完这一辈子也就是了。
只不过,这互敬他是懂的,可互爱……又是如何一回事呢?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由有些迷茫。
因着自己的身份家世,从小围在他身边,往他跟前凑的姑娘不在少数,而做得最为露骨的,就是镇国公府上的二姑娘了。
但是在祖母的教导下,水溶待她们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在他眼里,这些姑娘们也都没有什么差别,都很漂亮,家世也都不错,若是将来其中哪一位成为他的王妃,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在听到周千里说他倾心于林姑娘的时候,自己的心为何会微微刺痛呢?
水溶有些解释不了自己的感受,他知道郭大儒也解释不了。
这时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他一下子捏紧了手中的络头,然而放在膝上的锦袋还是滑落到车厢里了。
水溶急忙弯腰捡起,气骂道:“如何驾车的?”
车夫老谢连忙解释道:“王爷,刚才那里有个坑,老奴躲避不及,才让王爷受了惊吓,真是罪该万死。”
“罢了,下次注意着些。”水溶说道。
老谢连声称“是”。
说完后扭头小声问坐在身旁的观棋,“王爷今日去了林家可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往常这点子小事他从不在意的。”
观棋手里捏着个桃子正吃得欢。
这是临走的时候林家二少爷塞给他的,还有一筐又大又甜的在车后面放着,让他带回去分给其他小厮。
观棋想了想,今天主子在林家好像也没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事儿嘛。
观棋又啃了一口桃,“都好着呢,可能刚才真得把王爷吓了一跳吧。”
水溶这时正在看手里的锦袋有没有弄脏,轻拂掉上面沾到的一点儿灰尘后,他把络头重新装进锦袋,牢牢抱在怀里。
水溶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居然会生出莫名的烦恼。
不知心事何解,少年人眉头轻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