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看出水溶神色的变化,她往前倾了倾身子,“你怎地不开心?”
水溶叹道:“如今尚未入冬就已下雪,只怕今年是个寒冬。
贫苦百姓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黛玉听到这话,原本翘起的嘴角也垂了下来。
她伸手搂住水溶的脖子,“原来你考虑的竟是这个,突然发现我素日真得是有些不知人间疾苦了。”
水溶笑着摸了摸黛玉的秀发,“你这般金尊玉贵的,只管好好过你的日子就是。
这些事情交给我们男人家来操心就好了呀。”
黛玉挑唇摇摇头,“我可不想当个米虫。
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既然嫁了个忧国忧民的王爷,那我自然也要为你分忧啊。
既然王爷怕百姓日子不好过,咱们府上是不是也可以布个粥棚,施粥布药啊?”
水溶听黛玉这样说,心中甚喜。
他也盘腿坐到床上,伸手进被子里将人捞进自己怀里,复又将被子裹好。
他轻轻吻着黛玉的发顶,“真是知我者玉儿也。
其实往年王府也是做过类似的事情的。
不过有玉儿出面打理,相信会比先前做的更好更周全。”
黛玉将头埋在水溶怀里,原来这个男人竟有这般胸怀天下黎民的心肠,黛玉对他的爱慕中又多了几分敬重。
果然如水溶所料,这年冬天来得又早又冷。
距那天的初雪没过多久,又接连下了两场雪,西北风像刀子似的刮得人们都不敢出门。
北静王府在新嫁入府里的北静王妃的主持下,在贫苦百姓居住较多的城南设了粥棚,每日施粥舍药。
黛玉坐在停在路边的马车上,看着眼前衣着单薄,拖家带口前来领粥的百姓,突然觉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被具象化了。
百姓们无不感念北静王和王妃的恩情。
一位刚给生病的孩子领了药的妇人热泪盈眶地跪在粥棚前,“我定日日念佛,祈求菩萨保佑王爷王妃长命百岁。”
黛玉抹了下眼泪,从手上撸下来一个金镯子,让紫鹃拿去送给那妇人。
水溶将紫鹃拦住,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银锭,把金镯子换下来,让紫鹃拿去给人。
黛玉不解地看着他。
水溶笑道:“玉儿这个镯子虽然看似平常,实则价值不菲。
穷人乍富,反而容易带来灾祸。
而且她要是拿这个镯子去当,说不定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若直接给她些银子来的实际。”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莽撞了。”
水溶爱怜地拉过她的手,“哪里是玉儿莽撞了?
分明是玉儿有颗菩萨般的心肠。
只不过你久居后宅,对这世事尚且不够了解。
日后你慢慢就都明白了。”
夫妻二人刚回到家,就听晴雯说今日林家送了东西过来。
黛玉好奇这年不年,节不节的,娘家为何送东西过来。
结果看过才知道,原来是母亲听说了他们府上施粥的事情,专门安排人送了粳米和各色豆子过来,甚至还有白面、玉米面等物,说是可以蒸些干粮。
黛玉笑道:“这是母亲也想尽些力呢。
虽然咱们府上不差这些,但毕竟是她的一番心意,明天都送到粥棚吧。”
水溶含笑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观棋来报,说是陈侍卫来找王爷了。
水溶看了看天色,这会子已经蒙蒙黑了,不知道陈也俊来找他是做什么。
他对黛玉说道:“这个时候了,怕是还没吃晚饭就过来了。
我去看看他来做什么,留他把饭吃了。
你自己用饭,就不等我了。”
黛玉应下,“那我一会让厨房给你们炖个老鸭汤喝,这种天气最适合喝这个了。”
水溶笑道:“玉儿看着安排,怎么都好。”
水溶走到前院儿的时候,看见陈也俊穿着一身官服站在院子里。
他奇道:“你是从衙里直接过来的?”
陈也俊叹了口气,“是从宫里直接过来的。”
“你今日进宫去了?”水溶问道。
“宫里出了点事儿。”
“哦?何事?”
陈也俊又叹了口气,“愉妃小产了。
我护送母亲进宫去看望。”
“啊?怎么会这样啊?”水溶也吃了一惊。
他见陈也俊神色疲惫,估计过来找自己也是为了找人说说话,忙说道:“天气冷,咱们屋里说。”
陈也俊拖着步子和水溶进了屋。
如水溶所猜想的那般,陈也俊确实是因为姐姐小产心中郁闷,过来找水溶喝酒的。
两人刚坐好,陈也俊就把愉妃小产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按理说,如今愉妃有孕都六个多月了,最是稳定的时候,太医也一直都说一切安好,他们陈家只等着宫里传出愉妃生产的好消息了。
谁知道今天刚用过午饭,宫里就来了人,说是愉妃昨晚摔了一跤,折腾了一晚上,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今天上午愉妃产出一个死胎,如今情绪很不稳定,皇上请容氏进宫探望劝说。
容氏听说孩子没了,哭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还是陈也俊好生劝她说道:“娘,姐姐如今一定痛不欲生,您若再如此,可让她又如何呢?
皇上既然疼惜姐姐,特意请了您去宫里劝说,您即使再难过也要忍住啊。
如今最重要的人是姐姐。”
如此这般,才让容氏好容易收住了眼泪,由陈也俊陪着进宫去了。
因着陈也俊与水溶自小就交好,所以水溶小时候也是跟着陈也俊喊过陈依依姐姐的。
如今听说了这等惨剧,他也是唏嘘不已。
“这好端端的,怎会摔了一跤呢?
还摔得这般严重?”
陈也俊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开口道:“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
水溶心中一凛,难道说……
不等他回答,陈也俊继续说道:“我把母亲送进景华宫后,叫过姐姐身边的朝云问了下经过。
说是这两日下雪,不知怎地景华宫里居然有块薄冰没有清扫干净。
即便当时朝惠已经尽力去扶着姐姐了,但两人还是一起摔了。
因为姐姐摔在朝惠身上,朝惠的胳膊都折了。
孩子没了以后,景华宫负责洒扫的宫人都被拉去慎刑司了……”
慎刑司是什么地方?
去了那里的人基本都是有去无回的。
水溶听到说宫人都去了慎刑司,就知道皇上也是动了怒了。
不过这事儿听起来确实漏洞百出,别说愉妃如今怀有皇子,即便是普通宫妃的院子里也不可能打扫得这般不仔细。
怎地偏偏就是身怀六甲的愉妃给摔了呢,这事儿确实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