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堂之上,唐玉宣方才知道,楚国大使汤文复,昨天并不只是给她一个人递交了国书。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太子和二皇子皆收到了同样的“礼物”。
或许是汤文复并不知道这件事谁才做得了主,所以干脆来了个广撒网。若不是按照两国邦交礼仪,只有楚国皇帝亲自下的国书才能亲自递交皇帝,说不定汤文复甚至会携书上殿面圣。
太子和二皇子皆奏报了此事,唐玉宣干脆把她也见过汤文复的事隐瞒下来。
“奇了怪了,楚国人这是要干什么?”皇帝皱着眉头,满脸疑云。
征东将军马华山面带怒色道:“楚国人小题大作,无事生非,分明是对我大乾的戏弄和挑衅。臣认为,此时万万不可示弱,应当杀了李临风,以彰显国威。”
“没错!”车骑将军张元英道,“吕连杰若是因此挑事,末将第一个申请出战。我大乾兵多将广,岂能甘心受他南蛮要挟?”
左宰相施元恒道:“二位将军精忠报国的决心和勇气,实在令人佩服。只不过,仅需免一人之死就可以解决的事,没必要搭上千万条精兵良将的性命。
陛下,臣认为,楚国所求之事也不算大,如果这点小事都不同意,显得我大乾格局太小诚意不足。不如就遂了他们的愿,暂且饶了李临风一命。”
太子点头道:“施大人所言极是。父皇,如今大乾虽然国力强盛,但是西有妖邪之患,北有暴雪之灾,四方藩王割据,常怀不轨之心。若是当真开了战事,恐怕有人趁机作乱啊。
更何况,近日各州府都有奏折上报,不少在岭南逃过一劫的玄修之士上书请命,希望朝廷能饶恕李临风。
这个时候,放过李临风,不仅是体现了对楚国的邦交友好诚意,同时也是安抚了国内的玄修之士。一举两得,恳请父皇恩准!”
易周天道:“陛下,臣有一事,还没来得及奏报。近日全国各地,有五个宗门发来书信,皆是为李临风求情。臣认为,这些宗门向来默默无闻安分守己,多年以来对朝廷颇有贡献。若是饶了李临风,既是体现皇恩浩荡,又算是朝廷给了他们面子,起到安抚之意。”
皇帝眉头深锁道:“一个小小的镇邪使,竟然惊动了楚国天策将军,以及大乾五大宗门!这个李临风,到底是何许人也?”
唐玉宣道:“父皇,此人文武双全,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依你之见,应该如何处置?”
唐玉宣略一思索道:“楚国以国书之礼求情,各地宗门和百姓也都上书请愿,儿臣认为,此人要罚,却又不能罚得太重。”
皇帝微微一笑,似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唐玉宣向来如此,和稀泥已经成了她的脸谱。但凡有争执,她必是站在中间位置。
唐玉宣接着说道:“罚,是为了体现律法权威,彰显朝廷威严。不重罚,则是给楚国天策将军,以及各大宗门面子。”
太子问道:“皇妹觉得怎么罚才算合适呢?”
唐玉宣道:“剥夺其镇邪使职务,贬为庶人,发回原籍,永不录用。”
皇帝微微点头道:“此事本来就是你在办,既然你已有主张,就这么执行吧!”
退朝之后,唐玉宣出了太和殿没走多远,有名太监前来喊道:“六公主请留步!”
唐玉宣回头问道:“高公公何事?”
太监低声道:“皇上说有事跟你说,请随老奴来吧。”
唐玉宣跟着来到御书房,对皇帝行礼毕。
皇帝一挥手,屏退左右。
唐玉宣疑惑问道:“父皇,有什么机密要事吩咐吗?”
皇帝道:“朕总觉得,楚国天策将军为李临风求情,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楚国虽被我们戏称南蛮,也不可能是胡搞儿戏之辈。”
“父皇的意思是,怀疑他是楚国奸细?”
皇帝道:“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至于真相如何,还需要调查。所以,不能把他发回原籍,而应留下来摸清底细。看看他跟楚国人,到底有什么联系。或许能从他的身上,挖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
顿了一下又道:“既然你说,李临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永不录用岂不浪费?”
“父皇的意思是,减轻处罚?”
“不!”皇帝摇头道,“朝堂之上所说的处罚,是给外人看的。”
见唐玉宣仍一脸懵懂,遂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做人做事过于小心翼翼,只知道循规蹈矩,不懂灵活变通,什么都要父皇来教。”
唐玉宣撒着娇道:“父皇这是嫌弃儿臣,不如就收回我的辅政之权,放儿臣去享清福算了!”
“哼!”皇帝瞪着眼,翘着胡子道,“你想得倒美!”
……
唐玉宣来到司玄监地牢,看见李临风正坐在桌边,奋笔疾书。右手边的桌角处堆着四指厚的一摞文稿。
李临风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边继续书写,一边问道:“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快说吧!”
唐玉宣来之前,本想就此向他吐露自己的公主身份。现在突然又改变主意,觉得以梅蕊的身份跟他相处,反而更加轻松自在。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久了就觉得颇为无趣。上次跟李临风在荒岛上相处了半月,那段时光虽然充满凶险而且极为辛苦,后来回味起来却觉得特别有意思。
一名狱卒走过来,打开牢门,又有人抬来椅子放进牢房里靠门的位置。
唐玉宣走进去,优雅地坐下来,神色黯然道:“我是来跟你送别的。”
李临风停笔,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唐玉宣抿了抿嘴唇,愧疚地说道:“公主也想保你,只是……她在朝中势单力薄……”
说罢,长叹一声,满脸惋惜之色。
“已经定案,没有任何转机了吗?”李临风的声音略微颤抖。
唐玉宣微微点头道:“明日处斩!”
李临风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手中的笔掉在地上。
“你也会怕?”唐玉宣嘴角微微一勾。
李临风呵呵冷笑,接着又望向天花板哈哈大笑,如像疯了一般。
突然止住笑声,望向唐玉宣,满脸戾气,双目血红,咬牙切齿地说道:“什么狗屁朝廷,黑白不辨,是非不分!什么凉薄公主,到现在为止,也不愿意见我一面。原本还想倾尽全力,助她成就一番宏图大业,看来是我太天真了。女人就是女人,根本不值得托付!”
唐玉宣腾地站起,怒斥道:“你在胡说什么?公主她……她已经尽力了!”
李临风抓起桌上的稿件,疯狂撕扯成碎片,用力扬在空中,飘飘洒洒落下。
“你这是写的什么?”唐玉宣问道,“为何撕了?”
李临风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道:“你走吧,让我安静度过余下的时间。”
唐玉宣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捂嘴“噗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