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华星于心不忍,递了纸巾给她。
有些话,还是等陈迹柳冷静下来再说吧。
顾禾月还站在教室最后,眉头深深蹙起,遥遥看向窗外。
窗户正对操场,可以看见外面正在踢球的社团,也能看到锻炼体能的其他运动社团的人。
远远的天边,落霞漫天,白鸟飞过。
室内哭声渐歇,重回宁静。
陈迹柳将头埋得很低,很久之后,才有了下一句。
“……对不起。”
晏华星:“你是在向我道歉吗?”
“嗯。”
“为何?”
“中午信誓旦旦承诺,结果倒做了自己口中下贱的事……”
陈迹柳话没说完,晏华星直接打断她:“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从事实来讲,你又没有对不起我的事情,从你开始感到失落开始,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
“我只是个外人,你的做法、想法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唯一有关系的,是你自己。因为你动摇的信念,受到伤害的是你自己的心情,你的感受。”
晏华星没有再笑,毫无遮挡的凌人寒意破土而出。
陈迹柳内心生出一种恐惧,然而控制不住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她眼睛眨都不眨,定定看着晏华星。
“不要去假设,如果你改变了某个因素,你的恋情就会死灰复燃。”
“那只是你最完美的设想罢了。”
“不妨想想,没有中午那件事,张海榆到底会怎么做。”晏华星凝眉,“他还会当作无事发生,当作不知晓你的感情,不会看你饱含爱意的卡片,继续把你当成提款机。”
“你很聪明,摒弃张海榆那段话,难道还不能跳脱出他给你画的思维怪圈吗?”
晏华星一番话说完,陈迹柳才似回过神来。
把自己困在张海榆所说的话之中,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自己从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之中抽身而出。
惶惶不可终日。
有晏华星这番话,就像在泥潭沼泽之中从天而降的一根结实藤蔓。
困顿已久的人借力攀上,藤蔓将她牢牢托起。
被安全感笼罩包裹。
陈迹柳冷静下来,必须让自己站在事件之外,才能保持绝对的理性。
只有站在上帝视角,才能看清过往因果纠葛。
教室内重新陷入沉寂。
“他跟我说,他习惯于有我陪在他身边,就算我畏缩不敢上前,也会在偷偷注视着我。”
站在第三者视角,陈迹柳将思绪捋清,才斟酌着开口。
晏华星需要知道这些。
在陈迹柳身边,唯一能将她的感情如实告诉对方的,就只有晏华星。
晏华星见多识广,对感情一事拿捏得也最为精准。
只有他能解决压在陈迹柳心头的巨石。
陈迹柳愿意主动开口,晏华星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还有吗?”
陈迹柳摇摇头:“其他的,都和你说的差不多。”
“嗯。”晏华星唇角扬起,“你信了?”
陈迹柳点头。
晏华星轻笑:“在讨论这句话真伪之前,我们先回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陈迹柳问道。
“这件事情可以验证他是否对你真的上心,不管他嘴上说得再天花乱坠,只要这件事没被推翻,他所说的花言巧语,一句都不可信。”晏华星说。
陈迹柳回忆了一下,还是不清楚,问道:“什么事?”
晏华星没有及时回答,反而歪着身子,看了一眼站在后黑板处的顾禾月,歪头道:“有没有听众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无聊。”
顾禾月冷着一张脸,薄唇轻启。
“这位听众一看就没有认真听讲,小心给你扣分哦。”晏华星笑道。
陈迹柳转头向后看去,这才发现后面还站了一个人。
她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那人额前的头发温顺垂下,大大的黑框眼镜遮住半张脸,只能看清楚下半张脸。
露出的那部分还是很周正的。
只不过看不清楚脸,也很难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顾禾月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开口道:“张海榆自始至终,没看过你的贺卡。”
“他说,他看过……”陈迹柳反驳。
可反驳的话语到了最后,竟没了声音。
晏华星:“你所说的‘看过’,是什么时候看过?不会是今天下午收拾东西的时候,把贺卡堆在一起,一起看了一遍吧?”
“……”
“孩子死了知道奶了,高考完了知道学了?他象棋下得挺好啊,马后炮这么在行。”
听了晏华星这句话,顾禾月忍不住用拳抵唇轻笑。
陈迹柳已经想清楚一些了。
中午的时候陈迹柳明明还能想清楚,知道张海榆从未看过自己写的贺卡。怎么被张海榆几句花言巧语就迷了心智呢?
“好像,确实。”
……非常马后炮。
“那他说,对我有一点感觉是不是也在骗我?”陈迹柳问。
晏华星弯唇一笑:“当然是骗你的啦。以我的职业素养,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他只是享受有人追他的虚荣感。”
“……”
陈迹柳擦了擦脸上留下的泪痕,撅着嘴:“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你终于想清楚,我怎么能不开心呢?”
晏华星伸长手臂,手指敲了敲陈迹柳手中的箱子。
“这就是,朋友跟我有同样想法的舒畅感吧。这时候的畅快感,在KtV狂唱6小时都不及。”
陈迹柳:“……”
在KtV唱6小时,嗓子还好吗?还能说得出话吗?
晏华星:“说点自私的话,你的事情我还是很在意的,才不是最开始所说的与我无关。”
陈迹柳与晏华星相识不过半天,却对晏华星有了些了解。
再也不似传闻般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同时,晏华星才不似他自己所说那般,全然把这件事当成陈迹柳的私事,他也会因为陈迹柳感情用事而生气,郁闷。
此时此刻,陈迹柳才觉得晏华星是个活生生的人。
哪怕大道理说得再像模像样,他也有私情。
哪怕披着虚伪的假面,也是重情义之人。
只不过他的情里,没有爱情。
在膝上搁久了,纸箱压得腿血液不畅,腿有点酸。
陈迹柳将纸箱放在地上,活动了一下腿,心中虽仍有酸痛感,但比最开始减弱了好多。
“陈迹柳。”晏华星唤道。
“嗯?”陈迹柳抬起头,看向他。
晏华星微微弯了弯唇:“我们再做一个选择题吧。”
“什么选择题?”
陈迹柳话音刚落,晏华星明媚双眸闪过一丝光。
晏华星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在衬衫口袋翻了翻。
神秘莫测的动作和故弄玄虚的表情勾起了陈迹柳的好奇心。
衬衫口袋那么小,能装下什么东西?
晏华星一句话都不说,手从口袋出来的时候,两根手指捏着,带出长长的茎。
植物?
陈迹柳探头张望,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晏华星扬唇一笑,手里捏的东西露出全貌。
是一朵莲花!
陈迹柳目瞪口呆。
他居然从小小的衬衫口袋里拿出来一株莲花!
还一点颓败之势都没有!
……好厉害!
晏华星很满意陈迹柳的反应。
“小戏法罢了,喜欢吗?”
“喜欢!”
陈迹柳接过晏华星递来的莲花,眼睛都在发光。
不仅戏法好看,这朵莲花也很好看!
晏华星:“别急,还有一株。”
又是变戏法般,晏华星又从衬衫口袋拿出来一朵花。
不过这次的花没能让陈迹柳眼前一亮。
之前的莲花太过惊艳,这株平平无奇的紫色野花显得太过平庸。
“不喜欢这个?”晏华星微微挑眉,并没有露出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