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涵满手是血的站在手术室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上方的指示灯。一颗心悬着,脸色苍白,眼睛又红又肿。
这是她第一次害怕的看着眼前这扇门,却是第二次的后怕老天又要剥夺爱她的人。
她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一个灾星,只要跟她一起的人,无论亲人还是爱人,都会纷纷受到伤害。她不配得到幸福,不配被人爱。
寒知枝走上前,想安抚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她只轻声说:“你坐一会吧。”
江涵仿佛听不见,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无神。要不是心脏的起伏,寒知枝都要以为江涵死了。
而江涵确实要死了,假如陈澈救不回来,她也就死了。
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有多爱陈澈。
从重逢到现在,她没有对他说过一句“我爱你”,而他的言语里次次都说爱。他没有去逼问她爱不爱他,或许他忘了问,或许只觉得他爱她就够了。
他从不向她索要任何东西,只要在她身边,他好像就很满足。
陈澈真的做到了比她还要爱她。
……
手术是在凌晨结束的,指示灯灭了那一刻,江涵仿佛才活过来,麻木的身体一旦松懈下来,就软弱无力,好在寒知枝扶着她。
医生出来,江涵连上前几步,出口的第一个字是哑的无声的:“医……医生,他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但因为伤到神经,什么时候醒得看他的造化。”医生暖心提醒了句,“他还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所以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这叫江涵怎么休息得了?
她低着头,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消耗殆尽,眼睛又热又痛,呼吸喘不上来。
寒知枝刚跟医生道完谢,江涵便体力不支的晕倒了。
醒来已是下午两三点,苍白的脸蛋丝毫没有血色,右手扎着针,眼皮一抬,上面挂着营养液。
江涵无力地坐了起来,无神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此时,阳光正足,本该很燥热的,但江涵却感觉异常的冷,钻心的冷。
不一会,寒知枝走了进来,似乎提前知道她会醒,带了保温盒来的。
“正好醒了,我煲了汤,喝点补补。”寒知枝打开盖子,盛了一碗,递到江涵面前,她没接,也没心情喝。
“江涵,要是他醒过来看到你不爱惜自己,会不会生气?”这种时候,只有说陈澈最管用。
果不其然,江涵有了动作,接过碗,喝了几口,可还没进到胃里,就捂着嘴,全吐了。
寒知枝蹙眉,拍了拍她的背。
江涵趴在床边,看着扎针的手慢慢回血,她低低道:“我吃不下去。”
这种无力又无奈的情绪蔓延着她,她好似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能动的嘴和手脚。
寒知枝见不得她这样,眼睛一红,忍着嗓子里传来的酸涩,平淡地说:“你难道就这样下去?他受的伤不该去讨个公道吗?”
听闻,江涵仿佛有了力气,脑子里想起江刚的嘴脸,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她忍着难受,把汤喝下去了。
隔天,江涵好转,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看陈澈,像是有了支柱。她笑了笑,保证道:“陈澈,我会帮你报仇。”
江刚被押在派出所,因为检查出有精神病,不能判刑。
江涵独自去了派出所,调解室里,气氛凝重,江涵与江刚面对着面,中间坐着律师。
“江女士,这是你父亲的精神病证明。”律师拿出一张纸,推向她面前。
江涵看都不看,盯着江刚那拙劣了演技,也不知道是哪个庸医给他检查的,不然她怎么一眼就看出他是装的了。
“现在是打算不了了事了吗?”江涵平静开口。
律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在我国刑法第十八条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时造成的危害结果,不负刑事责任。所以,现在目前为止,只能不了了事。”
江涵笑了一下,冷冷道:“照你这个意思,假如你的父亲是精神病人,拿刀捅了你的亲人或爱人,你也能做到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说刑法吗?”
律师愣了一下。
“你也不能。”江涵替他回答,“你也会说不公。”
“凭什么精神病人杀人就可以不用负刑事责任?我的男朋友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醒过来要看他的造化。凭什么一句精神病就可以不用为他杀了人而承担后果!”
江刚低着头,冲她笑了笑,一副你没有任何办法能把我怎么样的样子。
江涵握紧拳头,指尖陷入肉里,却不是疼了。
“他是你的父亲啊。”律师还想用这样的关系去打消她的执着。
而江涵不屑一顾,她哼笑了声:“父亲?早在八年前,他就不是我父亲了。”
现在的江涵是谁看了都觉得很陌生的程度。她在为自己爱的人讨一个公道,即使六亲不认。
律师对于她的执着表示很无奈,叹了口气,说:“江女士,您这样为了自己爱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真的没办法像你所说,除非有证据证明他的精神病是假的。”
江涵死死地盯着江刚,就在他以为她没办法时,手机打开了一段录音,正是在办公室的那些话。
“这就是证据。”
江涵瞧着江刚的惊慌失措,缓缓地弯了弯唇,眼睛仿佛在说:没想到我留了一手吧。
虽然不是从头到尾一直录的,但也足够证明,江刚没病。是要钱不给起了杀心。
最终,江刚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江涵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松了口气,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又带着氧气罩的人,声音闷闷的:“陈澈,我帮你报仇了,你能不能快一点醒过来?”
-
时间一晃而过,三个月过去了,天气已是秋天。
最近雨水很多,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温度也随之下降了不少。
江涵怕冷,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却一点也不暖和,手脚依旧冷冰冰的。
她握着陈澈的手,试图让他给自己传一点热度,可他的手比她还凉,到后面变成了她给他暖手。
“陈澈,我好冷,你起来抱抱我好吗?”
依旧没有回应。
江涵跟他说过好多话,也差不多把一辈子的话快说完了。有时会问他,有时会分享遇见的趣事,但都没有回应。她记得他以前她无论说什么,他都会回答她,可现在,只剩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期间,蒋兰陈荣来过,让她回去休息,他们来照顾,江涵不愿意,两人没拗过她,后来也不说让她回去的话了。
他们怕陈澈醒不过来,耽误了她,想让她再去认识认识其他人,而江涵坚决的拒绝,反而说了他们很印象深刻的话,
“伯父伯母,我爱他,无论他怎样,就算醒不过来,我也依旧陪着他。”
宗宴跟从淼也来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还僵持着,江涵没心思问。
“陈澈,你不是要给我喂胖么,最近没吃你做的饭,都瘦了好几斤,你能不能快点醒过来,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江涵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或许下一秒,或许半个月,或许一个月,也或许一年……
……
雪花飘浮,鸟语花香,蝉鸣悠长,又一年夏天。
窗外的大树长得栩栩如生,床上的人依旧了无生息。
江涵靠着椅背盯着陈澈的侧脸,阳光灿烂,打在轮廓硬朗的脸上,别提有多完美了。他瘦了,她也瘦了。
看着看着,江涵突然有些委屈,哑声道:“医生说多跟你说说话你就会醒了,我都快把所有话都说完了,你怎么还不醒?”
“没有话说,你是不是就不会醒了?”江涵眼里蓄了泪。
此时,在江涵看不见另一侧,一个手指头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沉默了半晌,赌气般,说:“陈澈,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听伯母的话,再去找一个,然后把自己嫁了,让你后悔一辈子。”
依旧没有回答。
江涵低着头,哭得肩膀颤抖,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许久,阳光好似折射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色彩,她听到了久违的声音:“你敢。”
哭声戛然而止,江涵猛地抬头,看到他睁眼看她的那一秒,凝固的血液才得以释放,她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
“你只能是我的,要嫁也要嫁给我。”陈澈的声音一丝没变,除了有丝沙哑。
江涵撇着嘴,扑上去抱着他,眼泪尽数落在他的胸口处。
“你怎么睡这么久?”她委屈极了。
“因为我做了一个有你的梦,很真实,我们没有分开八年,此刻的我们已经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