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孝子山,童贯在毕胜和吴秉彝等人的保护下,一路奔逃。
随后,酆美带着韩天麟和王义两人,领了数千人赶了上来。
听闻周信在孝子山下布阵,成功拖住梁山兵马,童贯心中,终于安定了几分。
亡命狂奔了数个时辰,不曾歇息片刻,他全身都累得快要散架,便令大军原地休整,又吩咐毕胜领人收拢败军。
不多时,济州太守张叔夜,派彭玘引来五千人马前来接应。
休整片刻,童贯一路收拢败军,继续朝济州府撤退。
当时,听到周信报信,张叔夜令薛永在城外建造营寨,收拢败兵。
此刻,更是亲自领人在城门口等待。
童贯前几日刚打了张叔夜三十军杖,此刻相见,难免觉得心中别扭。
只是方才一战,粮草辎重尽失。
大军后勤,还需张叔夜筹措。
他亲自将张叔夜扶起,和颜悦色,恍若未曾有半点隔阂。
张叔夜请童贯入城歇息,童贯推辞,自领人马在城外安扎。
派出斥候打探,却说梁山已经攻破孝子山,都监周信战死。
不过,梁山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打扫战场后,便回水泊了。
童贯在济州城外收拢败军,原本浩浩荡荡十余万人马,已剩不到七万。
八大都监,只剩下王义、吴秉彝、韩天麟三人。
童贯忧心忡忡,担心官家震怒,想要再整人马与梁山决战。
酆美谏道“枢相,如今我军新败,贼兵士气正盛,怕是不宜再战!”
童贯又何尝不知道不能再打了。
他长叹一口气道“若是我们就这么回去,怕是官家面前不好交待。”
“此败全因欧阳通寿那狗贼与梁山勾结,临阵倒戈,非枢相之过!”毕胜怒气冲冲“不然大军水陆并进,水贼哪里是对手!”
童贯摇了摇头“高太尉曾疑欧阳通寿不尽心尽力,却是我极力举荐,乃是我识人不明。若是报上去……”
童贯举荐欧阳通寿,其实藏了私心。
他和高俅都是天子极为仰仗之人。
童贯领枢密院事,掌控军权十多年,妥妥的军队一把手。
这些年,高俅担任殿前司指挥使,大肆培养自己的亲信,权势越来越大,已然对他的地位产生了威胁。
他便想着,举荐与高俅有隙之人进行拉拢,巩固自己地位。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枢相毋庸困扰,想来高太尉不会为难枢相。”一直没说话的吴秉彝开口了。
童贯看向他道“吴都监何以如此笃定?”
“前段时间,梁山泊打破高唐州,杀死太守高廉,正是高太尉兄弟。”吴秉彝回道“枢相亲自领兵为高太尉报仇,只凭这个,高太尉必然感激!哪怕咱们败了,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高太尉素喜珍玩,我们多奉些珍宝,再请太师帮忙遮掩,只瞒着今上天子便了。”毕胜又附和道。
童贯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此次征讨贼寇未获全功,大家毋庸遗憾。童贯向各位许诺,若是度过此劫,不久便有机会,再立新功。”
众将纷纷抱拳,愿效死命。
童贯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这是在拉拢他们,将他们都绑在自己阵营上。
身为枢密使,若是让他们再立功勋,加官进爵……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说童贯收拢兵马,班师回朝,找高俅和蔡京商议,向天子隐瞒兵败之事。
却说梁山再一次大败官军,整个水泊喜气洋洋。
此役斩杀官军近两万人,俘虏万余人,缴获粮草辎重无数。
聚义厅内,喜气洋洋。
杨哲论功行赏,欧阳通寿居首功。
大小头领头目,皆有功劳。
裴宣领着执法堂人众,一一记下,分封奖赏。
李逵斩杀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功劳不小,本以为会记他大功一件。
却不料,轮到他时,裴宣却是脸色一变,喝令左右将他拿下,推出去斩首示众。
李逵一愣,旋即吼道“俺铁牛也是立了大功之人,不赏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杀我?”
杨哲脸色一沉“你这黑厮,难道你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李逵一脸无辜地看着杨哲,摇了摇头。
“你下山之前,我曾交待你过什么?”杨哲怒声喝道。
听到这里,李逵心中一惊,又愣住来。
下山之前,杨哲交待过,让他一定要听从指挥,不可贪功冒进。
只是他杀得性起,哪里收得住,早忘到九霄云外。
见到李逵不说话,一旁的裴宣已经读起他的罪状来。
孝子山前,他冒冒失失杀入周信布下的三才阵。
因为怕他有闪失,陈希真、陈丽卿、杨志和黄安,不得不跟随着领军冲阵,被困阵中。
他们当时领着的两千多人马,冲入阵中,十不存一。
若不是李懹在官军阵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饶是如此,李懹、马勥、马劲、陈希真、陈丽卿、杨志、焦梃个个身上带伤。
更是折了头领黄安……
他的徒弟李鬼,也为了保护他身受重伤,此刻仍旧昏迷不醒。
李懹领的五百骑兵,都是与辽兵交战后的精锐,最后只剩不到百骑。
越听,李逵心中越惊。
黝黑的面庞,胀成了紫红色。
当时他只追着童贯,杀得痛快,根本没想那么多。
想不到,就因为自己莽撞,连累山寨如此大的伤亡。
再想到,当时李懹救出他后,一趟又一趟冲入敌阵,跟随在身边的人马越来越少的情形……
李逵,是个憨直汉子。
此刻,他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杨哲哥哥,俺铁牛错了!”
“既然错了就该认罚!”杨哲叹了口气道“就因为你一人,让山寨众兄弟陷于险境,更是让黄安和数千兄弟白白牺牲。要你的脑袋来赎罪,你服是不服?”
“服!”李逵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朝杨哲拜了拜,转头朝裴宣道“只是我性紧上做错了事,连累众位兄弟。这脑袋便献与山寨,我自一刀割将下来!”
说罢,他夺过一把朴刀,便朝脖子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