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过后,宋夫子才为谢夫人和谢浩辰介绍林婉:“这便是跟你提到的林婉了。婉儿,来,见过谢夫人和谢少爷。”
“林婉见过谢夫人,谢少爷!”林婉乖巧的起身,对着谢夫人行礼。
“不用拘礼,坐吧!”谢夫人进门就看见了林婉,她在和宋夫子寒暄之际,就悄悄打量着这安静的小姑娘了。
她总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思来想去,就是想不起来。
“林~婉~”如今直视着她,那股熟悉感更强烈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夫人,我们吗?”林婉有些疑惑,她一直拘在苏府之内,在搬离苏府之前,她见过的人很少。苏府跟谢家基本上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她根本不可能见过谢夫人。
“夫人,我是苏家二房继女,所以,我们不太可能见过。夫人您那么明媚亮眼、又是京中的大人物,如果见过,我必定终生难忘。”
“你是苏府人?”谢夫人诧异的看向宋夫子。
宋夫子点头:“我光想着礼服的事情,倒是忘记认真介绍林婉的出身了。”
谢夫人有些不可置信,苏府可是和他们谢府并驾齐驱的百年世家,怎得沦落到要让家中的小姐出来挣生计了?
宋夫子一看谢夫人的神情就知道,她想差了。苏府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林婉在苏府的境遇,京中几乎人尽皆知。也只有不问世事的谢夫人,才会一无所知。
“夫人,林婉母亲的身份,始终没有得到苏老爷子承认,他自然也不会承认林婉继女的身份。”
谢夫人是聪明人,宋夫子那么一说,大概也能猜到了。在大户人家,不被承认的人,只有被欺凌的份。正经主子尚且如此,何况是继女?
只是,她终究还是不能理解,苏府也不差这点银子,哪怕不承认,扔在府中养着便是,苏老爷子不是最在乎脸面的吗?
林婉噗嗤一笑,宋夫子顾及她的自尊,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谢夫人是何许人也,自然不会留意京中那些无聊的流言。
“谢夫人,我在苏府,是一个下人。苏老爷子不承认,那我和我娘自然不是苏家人。我们怎么样,自然也就跟苏府无关。
不过,我确实是在几个月之前,就搬离了苏府。如今,跟苏府已经彻底没关系了。”
“那你娘.....”谢夫人下意识的想追问。
谢浩辰却拦住了,“娘,您今日来是和宋夫子商讨寿辰礼服之事的,您只要记住,您的礼服是宋夫子绣坊做的,就可以了。”
啪~
谢夫人一巴掌拍在了谢浩辰的手背上,声音很轻柔,是幸福的声音。
“你这是嫌我聒噪了?”
“娘~”
林婉看着打闹的两母子,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想念之色,如果娘没走,娘也是这么宠溺自己的。她有感而发道:“夫人和少爷真好!”
同样的高门贵府,苏府死气沉沉,毫无血脉亲情可言,那百年声誉和权势,似乎是沉重的枷锁,压得每一个苏府之人,都喘不过气来。
而观谢夫人与谢浩辰的相处、再看谢老爷每年费尽心力为谢夫人办寿辰、制礼服等,便可见,谢府是温情而温馨的。
殊不知,在林婉偷偷打量着谢夫人和谢浩辰的同时,谢浩辰也在打量着她。他和他母亲谢夫人有同样的感受,他对林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是,他们明明是没有见过的。
包房的氛围很好,又赶上了饭点,他们便也没急着讨论礼服的事情。直到用完饭,小厮将桌上收拾干净,换上茶水后,宋夫子才再次将话题引到了礼服的刺绣上。
“夫人,关于裙摆上的花,您还是坚持要用杜鹃吗?”宋夫子的眼里满是心疼,“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该放下了。”
林婉和谢浩辰都不约而同的敛下双眸,前者是不敢窥探贵人的隐私,后者是压下眼里的不忍和探究。
“夫子,我做不到!”谢夫人眼角瞬间泛红,眼里有恨、有不甘、有绝望,更多的是无力。
宋夫人一声长叹,而后看向谢浩辰和林婉:“谢少爷,婉儿甚少出门,可否劳烦大少带她下去逛逛?”
“不用!这次,让他跟来,就是没打算瞒他。而且,林婉既然是你的弟子,也不算是外人。”十七年前第一次找宋夫子做礼服时,两人便结下了不解之缘。多年往来,不似姐妹胜似姐妹。不然,她也不会将她心里的伤疤,掀开给宋夫子看。
林婉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宋夫子,宋夫子点头后,她才继续安心坐着。
谢夫人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般看向宋夫子:“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了,是时候给这桩旧事,做一个了结了。”
她稍作停顿,而后,她看向林婉,“不过,在此之前,我先问问你,林婉,为什么会给我的裙摆做这样的设计?”
对于谢夫人会突然向林婉发问,宋夫子有几分了然,但是谢浩辰却满脸疑惑。
林婉款款起身,先是对谢夫人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夫人,林婉并非有意窥探谢夫人隐私.....”
“你起来吧!我知道,这是夫子给你们的任务,你多方探听我,也是为了礼服的设计。我明白。”
“我并不知道谢夫人具体发生过什么,但是能让夫人十几年了,依然无法释怀,必然是极爱或者极恨的。
夫人每年都将杜鹃绣在裙摆的最下面,可是夫人,有些东西、有些人,就算是被踩在脚下,也是要您低下头,才能看见的。
与其低下头颅,不如昂首向前,自己绽放。
丢了的东西或者人,已经丢了,难道还要把自己也丢了?”
其实,谢夫人发生过什么,结合谢瑾十六七年的旧事,在结合柳叶多日的追查,林婉大概能猜出个梗概。
当年谢瑾谢坤兄弟争斗厉害,谢瑾被迫离京,躲到了某处。在那里认识了某位女子,而杜鹃花,若不是那女子的最爱,便是谢瑾和她因杜鹃花相识。
从此 ,杜鹃花,成了那名女子的代名词。
最终,由于某些原因,那女子可能死了,可能走了,成了谢瑾心中的朱砂痣、白月光。因此谢瑾对谢夫人心中有愧,从此便对她无条件宠溺,以此弥补一二。
可谢夫人如此骄傲的人,如何受得了?心有不甘的她,便年年岁岁,将杜鹃花践踏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