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轻垂,寥若晨星。
徵羽独自一人来到了顶楼。
手中的邪眼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她知道使用邪眼的副作用,若是普通人,没几次便会被透支生命力,成为欲望的奴仆。
这真是个危险的物品,是杀人的利器。
即便如此,她还是用了,并且还是一次性的过渡使用。
以健康的身体,年轻的生命作为代价,那股迅猛的元素力瞬间贯穿全身,使得多托雷制作的抑制元素力的手链瓦解成片。
果然,能够战胜多托雷技术的,是他的另一种科技。
时隔一年,她终于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充盈的力量,而这,还远远不够。
她的口袋中放着的,是锋利的手术刀,小巧,便携,随身携带的时候也不容易被发现。
锋利的刀口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刺眼夺目的痕迹。
鲜血顺着纤细的手臂缓缓流淌,在脚下蜿蜒汇聚,仿若来自黄泉的曼珠沙华。
普通的火元素力不会对这座实验楼造成任何影响,更何况多托雷还在,摧毁那些实验数据更是难上加难。
但若是掺了鲜血的、夹杂着自私欲望与仇恨的、禁忌之火呢?
因为普通人没有成神的能力,所以他们脆弱,没有力量。
而多托雷恰恰利用了那些人的私心,制作了以消耗生命力为代价的邪眼。
在这世上,凡是赌上性命的,大多都能创造奇迹。
你看啊,这世界本就如此绚烂。
暗红色的火焰随着徵羽的脚下蔓延,那是一种奇异的,艳丽的景象,骤然升高的温度使得空气中都有了点点火花,而她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顺着电路,仪器连接,每个实验室,甚至是每个角落,都燃烧起了浓烈的火焰,黑烟滚滚,使得不少水元素的兵士在此刻成了没用的摆件。
切片实验不是随时都能做的,所需的东西,除了与那有关人偶的研究技术,还有在深渊中难以采集的高等材料。
若是错失了这次永生的机会,谁也不知道下次能够改写寿命的实验,会在什么时候再度开启。
她要在他最接近成功的那一刻,对其,打下重磅一击。
熟悉的掌声自身后传来,清脆,缓慢,带着某种赞赏的意味。
“夫人每次都能给我带来惊喜,只可惜,这点程度的火焰还不足以取我性命。”
“我知道。”
徵羽就站在不远的距离,脚下的大楼在逐渐崩塌,楼下是兵士们被烈火痛苦灼烧的惨叫声,外界围了一堆水元素神之眼的持有者,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白费徒劳。
“但至少,我摧毁了你的实验,在那些切片醒来的前一刻,让你的所有努力全部白费。”
“实验之所以称之为实验,是因为对结果的不确定性,无论成功与否,于我而言都是一种享受。若是夫人想看我气急败坏的崩溃模样,或许要失望了。”
徵羽轻轻地笑着,眼底是化不开的悲凉。
这人总是那么讨厌,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自认为能够掌控全局,他的脸上永远是那不留痕迹的假笑。
但有一点,他说错了。
“多托雷,你不是想要驯化后的我吗?你猜猜,为什么愚人众那么多人,都无法扑灭我的火焰呢?”
火苗自指尖绽放,多托雷低头观察了一阵,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再次抬起头来,徵羽将刀狠狠地剜入自己的身体,那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火。
照亮黑夜的奇迹之火。
难得的,多托雷感受到一丝灼热。
他曾见过徵羽的元素力,在很早的时候,在她18岁生日的那天,联合别人,将他困住。
那是一种强大的、危险的、带有杀意的火元素力。
可这种元素力太过普通,即便建筑倒塌,发生爆炸,仍旧无法伤他分毫。
可如今,现在的火焰,与那时不一样。
若是她能利用好这股力量,或许真的能杀死他也说不定。
不,杀死他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
她太年轻了,并且没有实战经验,只会将自身的生命力一股脑的传输,不懂得战略与利用。
与那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不一样,她的目的是那么的明显,恨意又如此的直白。
直至今日,他才明白。
“原来你这么恨我。”
建筑在倒塌,脚下的地面开始顺着纹路裂开,摇摇晃晃,徵羽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手肘被磕得紫青。
多托雷快速来到她的面前,想要将她拦腰横抱,却在下一瞬间,面具被打落在地,脸上的红印尤为明显,带着血丝。
“别碰我!”
那双眼瞳中,如往常一样映着他的容颜,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的神情。
“与你相处的每一天都令我作呕,多托雷,你怎么不去死啊!”
或许是感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逐渐的流逝,惊恐与慌张逐渐占据她的内心,即便面前站着的是多托雷,她也什么都不怕了。
不顾形象,不顾身份,她什么都不顾了,仿若用尽力气一般,歇斯底里地骂他。
都是他,自己才会没了家。
都是他,使得她在这世界没有任何依靠。
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他……
是他的自私,阴险,狡诈……造就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她恨他!
生命的尽头真的很不好受,五脏六腑都因遭到反噬而阵痛着,身上的伤口更是剧痛不止,手指黏糊糊的,是她流淌着的血液。
她一点也不勇敢,她害怕很多东西,怕黑,怕死,怕自己一人……她一直都很胆小。
即便面对多托雷,她也只是压住内心的恐慌,面上镇定如常,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
无论当初在实验室,亦或是被关在房间里,无数独处的时候,恐惧都如同蚂蚁一般密密啃食着她。
痛苦,委屈,绝望……各种负面情绪相互交织,伴随着身体上的痛楚,组成了弱小又无能为力的她。
真是的,明明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怎么又突然害怕了呢?
她该高兴的,因为哥哥还在等着她,亦如小时候那般。
多托雷像是感受到她逐渐变轻的身体,周围的火焰愈加猖狂,各个实验室的仪器相互爆炸,如同一场惊心的交响乐。
他的心里,像是有什么裂开了一样,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
喘不上来气。
是这空气太过灼热的原因吗?
好难受……
他想发动自己的元素力,可却悲哀的发现,此刻的徵羽早已无力回天。
多托雷只能低头,贴近她的脸颊,干涩开口:“可是我爱你啊,为什么你就不能去尝试一下,尝试去爱我,哪怕只有一点点……我……”
徵羽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散,不同于其他使用邪眼的人,在火光吞噬的那一瞬,他听见她说:
“你爱的只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