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的身影刚消失在街角,一辆低调的马车便停在了醉仙楼门口。
车帘掀开,从里面伸出一张四十岁左右的面孔,这人头戴青纱帽,身穿月白色直裾,正是江南丝绸商会的总管事李远山。
“掌柜的。”李远山扔下一锭银子,“酒没喝完,先记着。”
醉仙楼的掌柜赵三接住银子,笑着点头:“李管事慢走。”
李远山一边走一边整理衣袖,他刚才就坐在隔壁雅间,沈清欢和老周的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沈小姐不简单,短短两个月就拿下了福禄绸缎,现在又要吞并明珠行,手笔不小。
东街茶馆后院。一个紫檀木圆桌前坐着五个人,除了李远山,还有盐商会的杨掌柜、粮商会的马老爷、布商会的钟管事,以及铁器行的周总管。
“诸位。”李远山放下手中的茶盏,“我刚从醉仙楼回来,那位沈小姐又有新动作了。”
“什么动作?”杨掌柜问。
“她买下了明珠行。”
“明珠行?”周总管皱眉,“就是那个欠了康府一万两银子的明珠行?”
李远山点头:“不光如此,她还打算把西街上所有康府控制的商铺都收过来。”
“胃口不小啊。”马老爷捋着胡子,“这位沈小姐是什么来头?”
钟管事摇摇头:“查过了,查不到。两个月前突然出现在京城,身边只带着一个钱九和几个小厮。”
“钱九是什么人?”
“江湖上的消息贩子。”周总管说,“专门给人递消息,做中人。”
“那就奇怪了。”杨掌柜敲着桌子,“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手里居然有这么多银子。
福禄绸缎是康府的老店,没有三十万两拿不下来。”
李远山放下茶杯:“我听说她背后有人。”
“谁?”
“不知道。”李远山压低声音,“但是能和康府作对的人,在京城也没几个。”
马老爷抹了把脸:“她收了福禄绸缎就算了,现在又要收明珠行。
诸位,这事你们怎么看?”
“我看这位沈小姐不简单。”钟管事说,“她不是冲着生意来的,是冲着康府来的。”
杨掌柜点头:“没错。福禄绸缎是康府的摇钱树,明珠行虽然现在不景气,但那块地段值钱着呢。
她这是在挖康府的墙角。”
“那咱们该怎么办?”马老爷问,“康府的势力,咱们一直都避着走。
现在这位沈小姐跟康府杠上了,咱们该站哪边?”
“我觉得该先弄清楚她的底细。”周总管说,“万一她真有靠山,咱们贸然站队可就麻烦了。”
“对,先打听打听。”杨掌柜说,“李远山,你不是跟钱九有交情吗?”
“他嘴严着呢。”李远山说,“不过我倒是查到一件事,沈小姐常去一家面馆。”
“什么面馆?”
“就在西街,叫福满楼。掌柜的姓王,人称王胖子。”
钟管事点点头:“这事我去打听。我认识王胖子的一个伙计。”
“那就这么说定了。”马老爷站起身,“大家先别轻举妄动,等打听清楚了再说。”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告辞。杨掌柜最后离开,临走时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茶馆掌柜:“后院打扫干净,今天的事,你没看见没听见。”
茶馆掌柜点头哈腰:“杨掌柜放心,我这张嘴严着呢。”
就在五位商会首领密谈的时候,沈清欢正在会客。
她的客人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玄色锦袍,手里把玩着一块白玉扳指。
“林公子。”沈清欢给他倒了杯茶,“你派人拦着那家绸缎铺的掌柜,是什么意思?”
林修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你说呢?”
“你是怕我得意忘形?”
“聪明。”林修笑了,“生意场上不能太顺,偶尔遇到点挫折,对你有好处。”
沈清欢撇撇嘴:“所以你就给我添堵?”
“我这是在帮你。”林修把玉扳指放在桌上,“西街的事传开了,有人盯上你了。”
“谁?”
“五大商会。”林修说,“他们今天在东街茶馆密谈,就为了你的事。”
沈清欢笑了:“这么快就惊动他们了?”
“五大商会的眼光倒是不错。”林修端起茶杯,“不过他们现在还摸不清你的路数,一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
沈清欢端起茶杯:“让他们去查吧。”
“你就不怕他们查出什么?”
“查出什么都无所谓。”沈清欢放下茶杯,“等他们查明白的时候,我已经把西街的局面打开了。”
林修点点头:“你倒是有信心。不过我听说,钟管事派人去福满楼打听你的事了。”
“王胖子那边?”沈清欢挑了挑眉毛,“他们倒是找对了地方。”
“你就不担心王胖子说漏嘴?”
“他敢吗?”沈清欢冷笑一声,“要不是我,他那家面馆早就被人砸了。
再说了,我手里可是有他儿子的把柄。”
林修摇摇头:“你这丫头,心思够黑的。”
“彼此彼此。”沈清欢站起身,“你不也是在暗中使坏?”
“我那是帮你。”林修也站起来,“对了,我听说康府那边已经知道明珠行的事了。”
“这么快?”
“康公公的耳目多着呢。”林修说,“不过他现在只知道明珠行要换东家,还不知道是你。”
沈清欢走到窗边:“那就再等等,让他多猜几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钱九快步走了进来:“沈小姐,康府派人来了。”
“派谁来了?”
“康公公的心腹,赵管事。”钱九说,“他带着两个人,说是要见见明珠行的新东家。”
林修摸了摸下巴:“来得好快啊。看来康公公是坐不住了。”
“让他等着。”沈清欢转过身,“就说新东家今天不在。”
“那要是他明天再来呢?”
“明天?”沈清欢扬起嘴角,“明天我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玩火自焚。
钱九,你去请个人。”
“请谁?”
沈清欢在钱九耳边低语几句。钱九眼睛一亮:“沈小姐,你这招高啊。”
“去吧。”沈清欢挥挥手,“记住,一定要在明天早上把人请来。”
钱九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林修看着钱九的背影:“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没什么。”沈清欢坐回椅子上,“就是想让康公公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做人不能太贪心。”沈清欢端起茶杯,“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应该懂。”
林修笑了笑,不再多问。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每次她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夜色渐深,康府的后院里,康公公坐在太师椅上,面前站着赵管事。
“你是说,那个新东家今天不在?”
“是的。”赵管事低着头,“掌柜说新东家去外地了,要等几天才回来。”
康公公捏着茶杯:“掌柜?还是老周?”
“不是。换了个姓钱的。”
“姓钱?”康公公眯起眼睛,“叫什么?”
“钱九。”
康公公手一抖,茶水溅在衣襟上:“你说什么?
钱九?”
“是啊。”赵管事说,“听说是新东家的管事。”
康公公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钱九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当初就是这个人,一手搞垮了福禄绸缎。
“查,给我查。”康公公一拍桌子,“我倒要看看,这个新东家到底是谁。”
“要不要......”赵管事犹豫道。
“不用。”康公公摆摆手,“先别打草惊蛇。
明天你再去一趟,就说我要见见这位新东家。”
“是。”赵管事转身离开。
康公公重新坐下,望着院子里的梅花出神。他在京城经营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在西街站稳了脚跟。
这个节骨眼上冒出个神秘东家,还带着钱九,这里面透着古怪。
“来人。”康公公突然喊道。
一个黑衣人从屋檐下跳下来:“大人。”
“去查查钱九这两天见过什么人。”
“是。”黑衣人转身就要走。
“等等。”康公公叫住他,“顺便去福禄绸缎那边看看,那个沈清欢,最近在干什么。”
黑衣人点点头,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康公公端起茶杯,茶水已经凉了。
他放下杯子,长长叹了口气。这盘棋,好像越下越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