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敢回答,你在怕什么?”
柳喜喜凝视着姜谙的眼眸,那晶莹的泪珠宛如一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
姜谙亦回望着她,这一言一语,这一颦一笑,毫无变化,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她口中的荒诞之辞。
“你想赶我走,又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先是把柳喜安过给鸣秋,继而告知我你并非我所钟爱的喜喜。”
姜谙眼中浮现一道绝望的死灰,恰似柳喜喜初见他时的那般模样。
柳喜喜顿时慌了神,“不是,我不是想赶你走。”
姜谙冷笑道,“我在山洞中,望见你的那一瞬,你可知我有多开心吗?我的努力总算让你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可是在感情里,我自始至终都未能走进你的内心吗?你曾许下的白头偕老之约,莫非皆是欺瞒我的谎言?”
“姜谙!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柳喜喜握住他的手,赫然发现异常冰冷,她小心地道,“我的诺言都是出自真心,我想和你长相厮守,想与你一起共白头。这身躯的确是柳禧禧的,但栖居于其中的灵魂却并非她,尤其是此次历经险境,我才知晓她为何不向你袒露心迹,她对你如此深情,可她确实在那一日香消玉殒了。倘若换作是她,你与咏琴赋棋便不会遭遇此等危险了。”
不知不觉间,柳喜喜的眼泪潸然而下。
“姜谙,我不愿你遭受丝毫伤害,从前是我过于自私,妄自以为能够取代柳禧禧,能够悉心照料你……呵……如今看来,我是如此的天真幼稚,我无法预见潜在的危险,我现今将一切如实相告,无论你作何抉择,我都能够坦然接受,倘若……你选择了我,此生此世,我都决不会再让你离我而去。”
柳喜喜道完,心里七上八下,姜谙凝视她许久,眼眸平静如深潭,丝毫不见情绪的波澜。
她紧紧攥住姜谙的手,力道越来越大,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她的目光不敢移开一寸,她想到鸣秋曾言及他体内的奇怪之物会吞噬他的精气,他的眼神实在太过骇人,仿佛回到了初次相见的那一刻。
而今他知晓柳禧禧已经逝去,而她不过是个冒牌货,想必会对她恨之入骨吧。
“喜喜。”
“嗯?”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辰,烛灯黯淡无光。
”姜谙忽地挺直身子,在柳喜喜尚未回过神来之际,嘴唇紧紧贴合在她的唇上。
他们曾有过无数次的亲吻,然而这一次却迥然不同。这一次的柳喜喜,才是真正的柳喜喜。
她的瞳孔逐渐发亮,嘴唇的温度如火焰般升腾,还有一丝咸咸的味道,是姜谙的泪水。
柳喜喜不敢有丝毫动作,直至姜谙缓缓离开她的唇。
姜谙的声音低沉如钟,“喜喜,这一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对吧?”
柳喜喜轻声应“嗯”,其余的话语她不敢轻言,她实在难以揣度姜谙此刻的心境。
姜谙道,“喜喜,松开我的手吧,快被你捏断了。”
经这一提醒,柳喜喜这才惊觉自己紧张过度,竟已将姜谙的手捏得通红。
“对不起。”她赶忙致歉。
姜谙摇了摇头,道,“原来你那些异于常人的举动,皆是源于你内心的挣扎。你占据了禧禧的身躯,背负着她的责任,我且问你,倘若没有禧禧,你仅仅是你,你会想与我在一起吗?”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水,柳喜喜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没有柳禧禧,他们或许根本无缘相识。
她正是为了解决这一难题,才毅然决定全盘托出。
她一脸肃穆,郑重地说道“会,因为我爱你。”
姜谙的眼泪再次滑落下来,这一次,他紧紧地抱住柳喜喜,深情地亲吻下去。
他爱柳禧禧,也同样爱着眼前这个柳喜喜。
他并未因她的改变而停止爱,这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姜谙选择了留下来,柳禧禧独自承受了所有,他不能让柳喜喜也独自承担,失去爱人之痛,他无法承受第二次。
两人谈至夜深,柳喜喜便在东屋歇息了。由于柳喜喜成亲后诸多不便,府里敲钟的事宜则交由知春负责安排。
钟声响了三次后,砚书和惜画端着洗漱水前往主屋,敲门无人应答,一推开门,却见床上空无一人,两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砚书去整理床铺,惜画则匆匆去拦住端着洗漱水前往东屋的小家奴,叮嘱他们东屋若未开门,切勿敲门。
两名小家奴齐声应是,端着东西回去,鸣秋过来,惜画再次拦住她。
“鸣秋姐姐,王爷和王妃正在一起呢”
两人话音刚落,柳喜喜就打开了房门,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看着两人道,“早啊,惜画,早啊,鸣秋。”
鸣秋上下打量着柳喜喜,不住地摇头叹息,“王爷,王妃的腿不方便,你不该……”
“等等!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柳喜喜急忙打断鸣秋的话,“我昨晚与姜谙聊得太晚,就直接睡下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鸣秋点着头,却是一脸不信的样子。
惜画往屋里问了一句“王妃起来了没”,听到姜谙的回答,他唤了小家奴端水来,三人伺候着姜谙和柳喜喜洗漱完毕,便退下去准备早饭。
鸣秋进屋为姜谙诊脉,柳喜喜则静静地坐在一旁。
昨晚两人敞开心扉后,姜谙稍有好转,只是柳喜喜仍是担心,待鸣秋把完脉,她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是好一些了?”
“好些了?王爷此问何意?”鸣秋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见两人皆有些羞涩,不禁调笑道,“王爷,王妃的身子康健得很,你若真想有所作为,动作轻些也未尝不可。”
“鸣秋!”柳喜喜面红耳赤,这个鸣秋说话怎么像个老司机,她才没有那般不正经,昨夜唯恐自己不够安分,压到了姜谙的伤腿,整晚都未曾睡好。
鸣秋掩嘴笑道,“王爷,情到浓时,身不由己,我自是明白的。”
柳喜喜轻咳两声,见姜谙羞得将头深埋进胸口,催促着鸣秋赶紧去千金医馆,莫要待会儿口出惊天之语,让扫黄办给禁了。
鸣秋离去后,柳喜喜忙道,“鸣秋说话向来如此直爽,你别生气。”
“喜喜,你可曾害怕?”姜谙不明所以地问道,让柳喜喜有些摸不着头脑。
姜谙接着道,“你独自一人承担所有,难道不害怕吗?”
柳喜喜故作潇洒地道,“没什么好怕的,我若命丧黄泉,说不定就可以回归故土了。”
姜谙沉默,柳喜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姜谙,我不会死的,你不要担心。”
姜谙道,“我只怕自己能力不足,无法助你,还会成为你的累赘。”
柳喜喜落下心来,坐在姜谙身旁,握住他的手,笑道,“自从昨晚我将一切说出来后,我感觉轻松了许多,你无需做任何事,有你在我身旁陪伴,我便什么都不怕了,无论潜藏在暗处的是什么,请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抓住他。”
姜谙将头倚靠在她的肩上,凝视着紧紧相扣的十指,心中犹如刀绞般难受。
他始终难以置信,那个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少年,在去年的四月初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