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飘飘洒洒地落于槐安郡的码头之上,那雨雾似轻纱,将这一方天地都笼了起来,连江面也变得朦胧难辨。
只瞧得见江水在雨丝的撩拨下,漾起层层叠叠、细密连绵的涟漪,恰似情人那诉不尽的缱绻情思。
码头上人来人往,虽逢着这细雨,却也未失了往日的热闹劲儿。
那身着青衫的书生,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紧抱着书卷,送行的亲友,挑着担子的脚夫,油纸伞如朵朵绽放在雨中的花。
颜忆昕静静地立在船头,身姿单薄却透着一股子倔强。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岸上的颜书翰,眼眶早已泛红,那眼中蓄着的泪啊,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可她硬是咬着唇,不让那泪落下,只任那细雨打湿了自己的发梢与衣角。
“爹爹,您快回吧,莫要着了凉。”颜忆昕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努力地从喉间挤出这几句话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岸上的颜书翰听清。
颜书翰站在雨中,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可他全然顾不上这些,只是一脸慈爱又不舍地看着船上的女儿。
听闻此言,赶忙摆摆手,高声回道:“昕儿,莫要担心爹,你这一路上可得好生照顾自己,到了地方,定要给爹来信啊——”
“爹,我知晓的,您快些回去吧。”颜忆昕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混着那细雨,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痕迹。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栏杆,身子前倾,不停地朝父亲挥着手,整个人失魂落魄般。
“途中保重——”岸上颜书翰的身影渐渐模糊了,直到再也看不见。
帝星澜阔步走来,他身姿挺拔如松,一袭玄衣在雨中更显风姿卓然,墨发用一根竹簪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落于额前,却丝毫不减他周身的凛冽。
他那深邃的眼眸中,此刻只映着颜忆昕的身影,目光炽热又偏执,好似燃着一团火,不容旁人靠近半分。
只见他长臂一伸,便将颜忆昕整个儿揽入了怀中,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
颜忆昕先是一愣,随后又羞又急地挣扎起来,红着脸嗔道:“你做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帝星澜却仿若未闻,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嘴角微微上扬,低哑痴迷地说道:“既已告别完,就不要在这淋雨,仔细着了凉,随我回房去。”
说罢,也不管颜忆昕如何反应,抱着她便大步流星地朝船舱内走去,那脚步又急又快,溅起的水花在他身后落下。
颜忆昕被他抱在怀里,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气,只能微微转头,透过雨幕望向码头。
船缓缓向着江心行去,四周茫茫江水在细雨的润泽下,更显浩渺无边,那些一同出发的船只渐渐隐没在这一片烟雨之中,唯余这一艘大船,似一片孤叶,飘荡在这无垠的江面上,向着未知的远方而去。
这是槐江上最为奢华的一艘画舫,船身以精挑细选的良木打造,坚固且不失典雅。
长数十丈,便是那最窄之处,也有近十米宽,船舱内一间间房舍排列有序,布置得颇为精巧雅致。
床铺铺着柔软的锦缎,绣着雅致的花样,整个房间透着一股舒适又华贵的气息,这般大船,便是容纳六七十人也不在话下。
此刻甲板上行人寥寥,姜凝芷几人不知去了何处,偌大的甲板上,便只余帝星澜抱着颜忆昕的身影。
他抱着她穿过那长长的廊道,不多时,便抱着她来到了那间最为精致的房门前,他抬脚轻轻一踹,那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随后抱着她稳步踏入房中,又用脚一勾,门便紧紧合上,将那外面的细雨、离别的愁绪以及旁人的目光,统统都隔绝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外,只余下他与她。
船舱内的烛火已然燃起,那昏黄的光晕散出丝丝暖意。
颜忆昕如受惊的小鹿般瑟缩在靠窗的床榻一角,身子紧紧地蜷着,双眼警惕地看着走近的帝星澜。
帝星澜缓缓踱步过去,蹲下身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那睫羽似鸦羽般浓密,几缕青丝乖顺地垂落在脸颊旁,映出毛茸茸的暗影,恰似春日里的柳絮,轻轻拂过他的心田。
让他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悸动,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痒得厉害。
帝星澜深吸一口气,朝着她的脸颊伸出修长却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颜忆昕紧闭着双眸,慌乱地用手背去挡开他的手,声音里透着如冰棱般的冷意:“不要碰我!”
帝星澜仿若未闻,呼吸却渐渐变得粗重起来,手上猛地用力,紧紧箍住她的手腕,随后起身坐在床沿。
颜忆昕急得大喊:“帝星澜,你不许碰我!”
帝星澜却只是勾唇一笑,另一只手极为温柔地将她鬓边的长发撩至耳后,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低头凝视着她,眼眸深邃得如同那不见底的幽潭,几点微光似细碎的星辰浮于潭面,荡起层层涟漪,那眸子宛如上等的墨玉般温润沉静。
可只有颜忆昕能瞧见,在那最深处,有仿佛从黑暗深渊中蔓延而出的疯狂与炽热,如蛰伏的猛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叫她不寒而栗。
脸旁那只带着凉意的手掌依旧在轻轻摩挲着,那力道里好似藏着千般柔情、万般缱绻,就如同细密的蛛丝,一缕又一缕地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涌起一种近乎窒息的慌乱。
可是渐渐地,她只觉那被触碰的肌肤似火烧般滚烫,脸颊也染上了如晚霞般淡淡的红晕。
帝星澜那好看的薄唇微微上扬,眼中迸射出幽紫而炽热的光芒,眼底深处涌动着能将人溺毙的痴迷。
他微微垂眸,浅笑着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眉梢眼角都噙满了愈发浓烈的欢喜,轻轻唤着她:“昕昕,昕昕,我的,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颜忆昕瞧见他这般模样,心口仿若被一块巨石压着,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隐隐的疼痛,她咬着唇,恨恨地扯过被子,一下子蒙住自己的脸,再也不愿看他一眼。
被子却猛然被用力扯开,眼前又重现那昏黄温暖的光线,帝星澜的面容被光晕笼罩着,仿佛是这昏暗房间里唯一的光亮。
舱房内暖意融融,帝星澜俯身跪在她身体两侧,手臂撑在枕边,将她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间,而颜忆昕的脸色依旧冰冷而僵硬。
帝星澜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忽然直起身,手掌缓缓贴上她纤细的腰肢,颜忆昕呼吸猛地一滞,紧接着,他修长的手指竟轻轻挠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