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芳轩,梅香带着蛇羹前来。
“奴婢拜见顺嫔娘娘~”
“起来吧!”
梅香抿唇笑着道,“奴婢是钟粹宫禧嫔娘娘处的,禧嫔娘娘有孕,自然宫里什么好东西都紧着禧嫔娘娘吃。”
“这蛇羹…是新贡上来的,请顺嫔娘娘品鉴。”梅香还是有些发颤,明知人家的霉头还非要去找不痛快。
也不知姜芷晴怎的这般轻狂了?
“替本宫,”裴诗语挑唇一笑,“向禧嫔姐姐道谢。”没有看出丝毫不悦,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是、”
“奴婢告退。”
梅香走后,裴诗语屏退其他下人。
西云掀开瓷盖,面露错愕,“娘娘,是黑蛇。”
“扔了吧!”
“是、娘娘。”
“主上安排了个小太医来帮衬娘娘。”
“哦?是么。”裴诗语露出讥讽的笑容。
“那就想法子让禧嫔多受些苦楚。”
“是、”
裴诗语扶鬓一笑,笑得诡谲。
翌日,大年初二,陈卓璟昨晚留宿在承乾宫,知道崔雁宁身子还没恢复,就安分守己地留宿。
总比一个人孤枕冷榻得好。
“娘子~”陈卓璟每日寅时过半就醒,男人搂着香软的女人,唤了一声。
“嗯、”
“你叫声夫君听听。”
崔雁宁没睁眼,嗔一声,“不要…”
“好困…”
陈卓璟抬起指尖,捻着女人鬓角的胎发,捏捏女人的耳垂,饶有一番趣味。
崔雁宁起身晚,陈卓璟索性就先批折子,等着崔雁宁起身再用早膳。
“陛下,顺嫔娘娘来了。”
陈卓璟眼神一冷,“她来做什么?”
“说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陈卓璟彻底冷下脸,“朕记得,皇后调养身子,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年茂图冒了层冷汗,“奴才知罪,奴才这就去禀明顺嫔娘娘。”
年茂图捏着拂尘,匆忙告退。
殿外,裴诗语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依旧微笑着,“那这些补品,便有劳公公向皇后娘娘转交。”
“奴才一定转交。”
裴诗语转身离开,顿时花容失色。
“娘娘、”西云轻唤一声。
裴诗语轻抿嘴唇,露出诡谲多变的笑容,“看来这场仗,不好打啊!”
西云低声道,“听说,陛下去年先后处置了柔妃和禧嫔,都是因着皇后的缘故。”
“是嘛!”裴诗语丝毫不慌,“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崔雁宁睡醒一觉,坐起身,忍不住抻抻筋骨,睡得时间长,感觉筋骨都很懒散。
熟睡的小娃娃每日醒的早,乳母抱出去喂过奶后哄睡,再将小娃娃送回来,所以等崔雁宁醒来,小娃娃又睡了。
“娘娘,顺嫔一大早便来给娘娘请安,还带了许些补品。”
崔雁宁眼皮一翻,没言语。
“不过…”秋芝笑弯了眼睛,“陛下说了,娘娘坐月子期间,不许人来打扰。”
“她就只能灰溜溜地走掉了。”
崔雁宁仔细端详,铜镜中的脸庞,轮廓日渐清晰,眼下淡青,“桂花,你走一趟,给她回份礼。”
“是、”
公主府,彩云伺候着陈美棠用膳,“公主,奴婢去向老夫人房里的婢子打听了,霜儿并不是老夫人从驸马房里要来的,而是驸马亲自送到老夫人房里的。”
“奴婢还偷偷去问了那郎中,原本那郎中不肯说,奴婢使了好些一锭银子,他才肯说。”
陈美棠冷下口气,问,“说什么?”
其实她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这种事情,又不是头回见了。
“说是霜儿有孕,已经近四个月了。”
陈美棠丝毫不慌,“是嘛,那可是喜事啊!”
“公主…”彩云自幼跟着陈美棠,眼见着陈美棠嫁给李禾所受的苦楚。
陈美棠满脸鄙夷,“一个贱婢而已,也配扰了本宫的心神?”
“她不是什么好的都紧着她吗?那就多给她补补。”
“是、奴婢这就去办!”
上元节,崔雁宁出月子也近在眼前了。
小家伙趴在崔雁宁的怀里,很是乖巧。
漆黑的眼珠滚圆转着,似乎在打量这个新奇的世界。
崔雁宁本能问了句,“今夜宫里可要办灯会?”
秋芝提醒道,“娘娘忘了?陛下说今年不操办灯会了。”
“噢…”
陈卓璟这些日子日日过来,大多时候是晚膳,然后顺理成章地宿在承乾宫。
“娘娘想放松脂灯了?”
“想。”
国丧三年,上次放松脂灯,还是在闺阁中呢。
秋芝笑笑,“娘娘同陛下说一说,陛下一定会应允的。”
“他才不会…”前两日还说让她少走动,怕她吹冷风呢。
秋芝笑弯着眼睛道,“娘娘同陛下说一说,多磨一磨,陛下说不定就准了呢!”
崔雁宁抿唇笑笑,心里琢磨着。
晚膳的工夫,崔雁宁正襟危坐,盛了碗汤圆,端着奉给男人,“陛下吃汤圆,团团圆圆。”
陈卓璟抬手要接过瓷碗,被女人躲避,“臣妾喂您。”
陈卓璟张开薄唇,眼神紧盯着女人那双狐狸眼看,瞳仁笑盈盈地转,鬼精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怎么了?”
崔雁宁嘿嘿一笑,灿烂的笑容一如往昔,“我想放松脂灯。”
“朕不许…”
“我就知道…”崔雁宁嘟起嘴唇,眼皮耷拉下来,闷头吃饭。
“坐月子不能受凉,会落下月子病。”
“知道知道…”崔雁宁夹起一筷子肉丝,往嘴里送。
陈卓璟挨在女人软嫩的耳朵厮磨,“听话,等娘子出了月子,我陪娘子放个够。”
崔雁宁还能如何呢?
如何说他也不会应允的。
陈卓璟做事是极有原则的,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
崔雁宁不满地鼓腮,“陛下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陈卓璟哑声问了句,“宁儿希望朕变心?”
“我没有…”崔雁宁一时慌张,便脱口而出了。“臣妾说的不是这个。”
陈卓璟满脸笑意,也只有与崔雁宁在一处时,他才会发自内心的,真挚地笑。
崔雁宁摸摸小孩子肉肉的脸颊,陈卓璟放下书,俯身凑过来,“今日是中元节,朕给娘子抚琴听?”
“嗯、”按耐不住的心噗通噗通地跳。
古琴清幽,琴弦轻拨,空谷绝响。
琴如心境,只有心如止水,弹出来的曲调才能婉转舒心。
而他的琴音,似乎这么多年,一直没变。
心呢?
心也没变吗?
适才陈卓璟问的那句“宁儿希望我变心”充斥着崔雁宁的脑海里。
扪心自问,应该没有哪个妻子希望自己的丈夫变心。
崔雁宁自然不例外,希望陈卓璟满心满意的都是她。
可他的后宫佳丽……
崔雁宁说不清,举国上下,没有一个人觉着陈卓璟宠幸后宫妃嫔是错,都觉着是理所应当。
按礼教,她也不该怨陈卓璟去宠幸旁人。
可她……
还是过不了这个坎儿。
哪怕是又活一遭。
陈卓璟抬眸,触及到崔雁宁忧伤的眼神,强压下眼神里的异动,宽大的指节定格在琴弦上,轻拨空明。
夫妻俩,是各怀各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