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在驾驶座，一边观察路况，一边透过后视镜，观察后座上的男人。
男人一身灰色长衣，身姿板正，手自然搭在腿上，侧着头。
深秋的夜晚，天黑来得更早些，路边的灯早早亮起。
两侧的树叶已经落光，只剩光秃秃的树丫子，孤零零地伸展向虚空。
星星点点的斑驳透过车窗，映在男人脸上，显得晦暗难辨。
陆斯北自上车后，一直没开口，敛着睫看着窗外景色。
很是让人捉摸不透。
周放咽了口口水，目光专注紧盯着前方，“人已经查清楚了，是铂湾外聘的清洁老工人的孙子。”
“这人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算是有点本事，我们的人追查了好几天才把他Id锁定。”
说着，他迅速朝后视镜看过去。
只一眼。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目光收回来，重新放回前方道路上。
“我们猜测，这人是拿了他爷爷的进出卡复刻了一张，又黑进系统找到了值班人员的排班表，趁着换班间隔，偷偷动的手。”
说这话时，周放感觉脖颈后面拔凉拔凉的。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咔嚓”。
别说。
听到底下人汇报时，他想杀银的心都有了。
号称拥有全国最强安保系统的铂湾，居然被自己人玩了个底朝天。
门禁卡随随便便被人复刻了去，就连独一无二的安保系统都可以被入侵，就连住户信息都被泄露出去。
这还没完。
重点是。
那人的目标居然是沈栗。
二少的心尖宠。
别看陆斯北平日里一副温文儒雅的外表，生起气来，连他家陆总都忌惮三分。
偏偏此刻车里只有他们两人。
周放又往上瞟了眼。
好死不死，刚好与镜子里陆斯北的视线对上。
吓得他一哆嗦，差点连方向盘都握不稳。
呜呜陆总啊，小的以后可能再也伺候不了你啦。
可怜他为陆氏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嗝屁也太惨了吧。
陆斯北把视线挪至前方。
此刻早已过了下班高峰期，六车道的主干线上，车流量不算多。
尽管周放已经把速度提至最高限速。
可他还是觉得，慢了。
“二少，沈小姐出事了，现在人在警察局。”
没人知道，听到这句话时，他有多慌乱。
他怕十一年前的事再度发生。
他怕茜茜再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受伤。
他怕她又一个人孤零零躲在角落里哭。
他更怕的是，她会不会再一次把他忘了。
垂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圆润的指甲陷入掌心，在掌心留下一个个月牙印。
茜茜，对不起。
是我没保护好你。
*
警察局。
男人双手被铐，身上的制服被撕成破布条，跟街边的流浪汉有得一拼。
他嘴角高高肿着，顶着两只国宝眼，含着一大泡眼泪，边哭边扒拉着想要站起来。
“警察叔叔，你要给我做主啊，她……”
他侧身朝女孩看去。
女孩回给他一个哼哼，人直接瘫软在上面。
“妈妈啊，我要回家，我不玩了，呜呜呜呜！”
对面的警官受不了，敲了敲桌面，警告道：“安静点。”
“说说看，怎么回事。”
男人哭得厉害，上气不接下气，来来去去就只有三个字。
“她打我。”
警官揉了揉额角，把目光转向女孩。
女孩自打来到这，特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就睁着她那双宝石般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姑娘，他说你打他，你怎么说。”
细长的羽睫眨巴眨巴的，落到问她话的警察叔叔身上。
又看了眼她身边那个已经肿得认不出样子的男人，声音清脆道：“对啊，我打的。”
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就这么水灵灵地承认了。
此起彼伏的噗嗤声自四周响起，女孩看过去，噘着嘴。
干嘛呀。
打就打了呗，他们在笑什么呢。
问话的警官一个眼神警告，周围的人立马收敛神色。
他抬手捂着嘴，清咳一声，再次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打他呢？”
女孩没有丝毫停顿，“就是想打了。”
又一次直白到让人咋舌。
“你不知道打人是犯法的吗？”
“知道啊。”为了表示她知道，女孩连点三下头，“可是警察小哥哥，我总不能等到受到伤害再去还击吧。”
问话警官点了点鼻尖，“你意思是，有人想要伤害你。”
“嗯呢。”
为了说明那人是谁，细白的指头高高举起来，落到鼻青脸肿的男人身上，“就他啊。”
男人被女孩的举动吓到，忙挥手否认，“不不不，警察叔叔，我没有，这是误会。”
见男人又想爬过来，问话警官让人把他摁在座位上，“乱喊什么叔叔，我跟你同年，别把我喊老了。”
完了，又把目光转回女孩身上，“你为什么说他会伤害你？”
女孩看着他，“他在地下车库跟了我一路，直到快要走到电梯口才现身，还跟我说电梯坏了，要我跟他去另一边电梯上去。”
男人低着头，不敢看女孩，只敢小声哔哔：“那电梯是真的坏了。”
女孩当没听见，举着一根手指晃来晃去，“还有哦，他根本不是小区的安保人员，小区保安没有像他这么矮的。”
她虽没见过铂湾全部的安保人员。
可作为国内顶级小区，聘请的每一位安保多少懂点功夫才行。
这人又矮又瘦，还长得跟吸血鬼似的，没两三下就被她撂倒。
铂湾老板又不是什么冤大头，怎么可能会请这样的人砸自己的招牌。
所以，他肯定不是小区的人。
在座的警察哪个不是受过专业培训的，说得话哪个真哪个假一听便知。
女孩的话虽有偏颇，但为人光明磊落，不遮遮掩掩。
反倒是男人，一直避重就轻，避而不谈。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小区保安？”
男人被问话警官一声疾呼吓得不轻，连话都说不利索，“不，警察叔，不哥，哥不是那样的，你别听……”
女孩不疾不徐，“警察小哥哥，要不你看看他手机？或许里面藏了点什么。”
虽然只瞄了一眼，可她还是看到了。
男人的手机屏保，是一张性感照片。
女人身穿红色性感睡衣，摆着诱人的动作。
单看姿势已经让人欲罢不能。
就是没见着脸，可惜了。
男人一听要查手机，连忙捂住裤袋。
这举动，明显有异。
问话警官一个眼神，压着男人的警官趁其不备，直接把手机掏出来。
不用解锁都能看到女孩刚才说的照片。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女孩身上。
“怎么啦？难道是我看错了吗？”女孩探过去，想一看究竟。
一道沉稳的男音自她身后传来。
“茜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