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烟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刚才从正厅回来的路上,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林家人不喜欢她,只当她是用来交易的筹码。王老板可以说是江都的地头蛇,林家从他身上获取利益更为方便。所以,林家是绝对不会放过王老板这棵大树。
即使周聿辞的身份被确认,林大保也不可能会把自己嫁给周聿辞的。在他眼里,这个世上,他的女儿林清晓才值得更好的人。江都县令在平阳侯府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
总而言之,哪怕方才道破了周聿辞的身份,也没办法给自己拖时间。
她得赶紧离开!
在余晚烟的记忆中,第二天王老板就要登门商议婚事了。她不知道林大保到时候会想出什么说辞来搪塞自己,反正她不想再看见这个恶心的糟老头。
婚事一旦定下,林大保就会派人严加看管,自己再想迈出林家一步都难。
前世能逃离林家,还是多亏了周聿辞。余晚烟记得,自己换好衣裳后,同周聿辞互诉衷肠,并求他带自己离开林府。
周聿辞答应了,约定好三天后见面。结果他等到第五天都没有等到余晚烟,便托人过来打探消息,这才得知她被禁足。
后来,周聿辞想了法子,带着她翻墙逃出了林家,两人直奔京城。
这一次,靠不了别人,只有自己了。
余晚烟说是要收拾包袱,但其实也没什么好拿的。在林家的三年,她穷的可怕。
当初带来的一些贵重首饰,都被林清晓抢了去。一通收拾下来,就只有那么两件旧衣,还有一点碎银和一些胭脂水粉。
余晚烟将包袱藏在床底。
她已经计划好了,等会儿趁人不注意去弄点干粮,再想法子雇辆马车,天黑以后,就跑。这个屋子偏僻又荒凉,林府上下都不待见自己,没人会来的。
余晚烟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静静地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夜色渐沉,林家母女那边其乐融融,林大保外出办事还没有回来。
余晚烟等不及了,将下午外出买的东西都塞进了包袱,又将自己伪装一番后,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回身看向摆放在案上的一架古琴。
带?还是不带?
月华如水,琴弦泛出森森冷意。
脑海中闪过祖父那张苍老慈爱的面容,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余晚烟闭了闭眼,不再犹豫。
这个荒败的小院安静无声,一如平时那样无人来访。余晚烟顺利地溜出林府,到了提前约定好的马车的位置。
赶车的是位姓赵的婶子。她的夫君前年意外亡故,只留下了这么一辆马车和一间破旧的小屋。赵婶将小儿子送到兄长那里读书,自己则留在江都,学会了赶马车,以此来维持生计。
她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拿钱办事。等余晚烟到了,便驾着马车连夜出城,向徐州赶去。
余晚烟坐在简陋的马车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古琴。
这把琴很普通,有些陈旧,周聿辞嫌弃过,也答应过等他们到了京城后,会送给她一架新的名贵的古琴。可等到最后,琴没送来,反倒把她的命给送走了。
余晚烟是有些不解的。
她回忆起自己和周聿辞的初识正是因为一曲琴音。
那天,她抄近路穿过一条小巷正准备回林府,隔着一堵墙,恰好听到了墙那边传来琴声。曲调宛转悠扬,吸引了她,让她忍不住驻足停留。
一曲广陵散,余音袅袅,余晚烟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她很好奇,弹琴之人究竟是谁。琴音如此干净澄澈,想来那人一定是个极擅古琴的高雅之士。她若是能有幸结交……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个俊秀的男子抱着琴推门而出,看到门口站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眼底顿时露出惊艳,呆呆地看着。
余晚烟只犹豫了一瞬,便大着胆子上前询问。她和周聿辞就此相识。
不过后来,余晚烟也没有机会再次听到那般好听的琴声。
他们相识不久后的一天,她在大街上被一个醉酒的男子纠缠,周聿辞挺身而出,却被醉汉推倒的重物砸伤了左手,此后,这只手再也弹不了琴。
一切皆因她而起,余晚烟心有愧疚,除了悉心照料之外,对弹琴一事闭口不提。
余晚烟轻轻拨了下琴弦。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弹过琴了,一时间竟觉得无比陌生。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能弹出那般纯粹之音的人,现实里居然如此丑陋不堪。兴许是她还没有达到听曲识人的境界,也可能是京城素来会培养伪装真实面目的人吧。
余晚烟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古琴仔细地收了起来,现在可不是悠闲弹琴的时候,她还在逃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