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尧王山的茶叶吗?”团长带着且介亭口音问道。
“错不了,是尧王山的茶叶,看茶叶这方面我还行。”
“嗯。”
他也走到马车旁边,随手打开一个箱子,抓起一把闻了闻,然后捻了一下,突然厉声说:
“你们怎么通过匪区的?我看你们是不是也是通匪啊?”
“哎呀,什么匪区不匪区的,我们也不知道是咋的回事,反正交上关税就让过。”
“多少关税,是不是他们的匪币啊?带匪币也是与匪同罪,知道吗?”
“他们的钱我们倒是见过,可是不值钱啊,都是交的碎银子,你看,还有他们的税单呢。”
老保长取出一张关税单让团长看,团长接过来看了一眼,又还给老保长,叹了一下,语气缓和了许多:
“收起来吧。这年头,做买卖都不容易,那么好的尧王山茶叶,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你看,这大冷天的,也快过年了,就全部卖给我们怎么样?”
“那敢情好啊。孝敬长官是应该的。就是不知道长官出多少钱?”
“这一共是三车吧,我也看了,是上好的那一种,只是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一车二十块钱,这三车六十吧。怎么样?”
常凯深定都金陵以后,效仿盎格与东倭,实施货币改革,用纸币取代银洋,虽然币值相等,但是在除了且介亭等地外的民间没有得到认可 ,民间还是用银洋结算。
“那不是让我们赔惨了吗,连采购价也不到,再说,也不能用金陵币结算,不然经过关卡,人家也不认啊。”
他说的是实情,而且老保长还掏出进货单给他看,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他倒是很认真,取过来好好看了一眼:
“奥 ,九十大洋啊,一车三十,那就九十吧,原车卸货留下就行,还给你大洋。怎么样,够照顾了吧?”
“那可不行啊,我们多少也要看点利,长官你看, 光跟车的就十几个人,要是让他们空手回家过年,还不得杀了我啊?你看,合计一百二怎么样?”
“还一百二,看本官是外地人,欺负人啊?”
他的话一出口,身边的士兵马上把枪掏了出来,对着广朋他们。
广朋见状,倒是不慌不忙,赶紧掏出洋火和烟,递给团长一支,然后把整个一条烟送过去,又给团长点上,自己也点上一颗:
“长官,我们老当家的说的可都是实情呐,你看能不能帮我们过个好年啊?今天遇到长官就是遇到财神,与一看长官就是一脸福相,简直就是赵公明再世嘛,你看,也就是高抬贵手一下,怎么样啊?”
“你小子年纪不大,很会说话的。看你白白净净的样子,是王家的公子吧?”
“公子说不上,是平常爱玩点钱让老爹赶出来自己讨生活的,卖不了茶叶,真是连回家的钱都没有啊,别说见爹一面了。”
“我看就是这样子。看在你的面子上,一百大洋吧,怎么样?”
“还盼着再加点,还有这些伙计的工钱呢,您看……”
“不能加了,就一百大洋。”
“也太少了一些,那么,要是非要一百的话,请长官还帮我们个忙,不用长官花钱,就是帮忙说句话,行不行啊?”
“不愧是公子哥,啥事都不吃亏。那好吧,我答应你。”
“那么,是不是到长官那里卸下货再说啊?”
团长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是有好处啊,就对卫兵说:
“让他们把车赶到营房,卸下来 ,再就是这公子我看不错,让伙伙房做点饭,我要和他交个朋友。”
马车赶进院子 ,广朋打眼一踅摸,变化不大,只是让小吴他们原本炸毁的营房全部成了新的,而且更厚实了,很明显这是加强防御。
来到团长房间,广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迎面墙上有布帘遮盖的地图因为,边角的位置,就是山水的位置!
难道,得来真不费功夫?
很优雅的摘下礼帽挂到衣架上,又脱下马褂也挂到衣帽架上。
团长吩咐老保长他们到总务结账,自己问广朋:
“你说吧,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是这样,我们过来的时候,准备带点东西回去,看重的是绿安的棉布,这样,就可以多赚一点钱,让伙计们过一个好年。我们不了解城里的情况,麻烦你让人找一下,看谁家便宜,行不行啊?”
“这个好办,让卫兵拿我的片子去喊几个过来就行,就说是我要买的,看谁敢跟我要高价!”
“太好了,今天我可要好好陪长官喝点,也是暖和一下,冻了一路啊,长官是不知道那个滋味。”
“我们本来在且介亭多好,我的管师长表哥非要到这里来,说要天高皇帝远才好给我弄个团长当当。结果,谁知道啊,团长倒是当上了,这里夏天还贼热,冬天贼冷,就连老家的龙湖茶在这里也喝不出味道。”
“这不才给你送尧王山茶叶了嘛,你看我们真是缘分啊。”
“是有点缘分。那边,让你那管家去操持就行,我们的任务就是喝酒。”
广朋掏出三十大洋递给团长,说:
“你看,我是让老爹赶出来的,这点钱不成敬意,等我翻过身来以后,下一次一定好好孝敬您,还希望我们一起赚钱呢。”
“买卖精啊,你不该和你爹闹翻,这三十大洋,在你爹那里也就是一顿饭钱,你小子要能伸能屈才行。过年回去好好和你爹说说,陪个错,不就行了吗?”
饭菜上来了,广朋听到外面老保长在商谈棉布价钱的事情,他才放心的给团长倒满酒,然后开喝。
且介亭一带的喝酒号称“小绵羊”,想不到这位团长是真的能喝。二人每人喝了两坛后,团长才有了醉意。
广朋要的就是这个感觉,他继续给团长倒上酒,喊老保长他们过来给团长敬酒,团长的卫兵也按照团长指示给广朋敬酒,一时间,简直就是一家人了。
广朋的酒,那是海量,也就是当他感到毛孔都向外渗酒的时候,才是有感觉到的开始 ,但是现在差远了!
团长和卫兵们,就这样在推杯换盏间,一起醉倒了。
广朋把团长扶到床上,盖上被子,径直走到了办公桌旁边,把那份布帘拉开,果然是绿安与周边地区的布防图,他看了一遍,拿起笔在随身带的地图上做了标注,然后重新拉好布帘,走到门口,喊道:
“你们团长醉倒了,谁过来一下,弄点水解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