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山是必不可少的事前准备。
在正式动土挖矿前,必须先勘测出最合适的山脉角度,顺着石纹向内挖掘,才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谢锦珠找出几处在山脚裸露出的岩石,用手抠出一点泥巴在指尖搓了搓:“连同这一处在内,我刚才做标记的几个地方,现在就架火,直接烧。”
村长杵着个锄头盯着脚下的岩石看了半晌,忍不住好奇:“这都是灰突突的光石头,有啥好烧的?”
他本以为谢锦珠买西山的地,是为了从地里入手。
可瞧眼前这架势,谢锦珠看上的怎么像是山头?
谢锦珠蹲在地上往岩石上架火,慢悠悠地说:“勘山寻瓷土的第一步就是明火煅烧。”
“相当于先把此地生来就有的壳子烧破,再借此判断壳子下装着的是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等大火煅烧,再在火势最大的时候冷水扑灭。
骤热骤冷,会导致被坚固的岩石表面出现裂纹,下一步就是挖掘藏有瓷土的矿洞。
村长似懂非懂地唔了几声,等火被扑灭,急忙凑过去看个究竟。
谢锦珠选定的几个地方中有三处纹路甚小,但有两处的矿石真的被烧裂了!
裂开的矿石露出跟黄土截然不同的质地。
谢锦珠拈起一点在指尖反复揉搓,站起来说:“从这里开始,用羊角镐顺着纹路往下掏。”
“洞口尽量往两边扩,越大越好!”
锄头和羊角镐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盈灌山地。
谢锦珠转头就往紧靠西山的河边走。
挖采出的矿石大小不一,要设法弄成差不多的大小。
这一步可以用铁锤砸,但也可以借助天然的水势。
谢锦珠连夜绘出了水舂碎石法要用的水碓图样,三姐夫王昌自告奋勇,拿着图纸,带着谢家人和请来的几个木匠正在忙。
谢大伯双手递过一块板子,一边纳罕:“这叫什么水碓的玩意儿,瞧着怪模怪样的,弄出来真的好使吗?”
西山河是途经村里流量最大的河,还有个近乎笔直的滑瀑冲到下游。
谢锦珠说的水碓就要建在滑瀑的上游,下边还要设几道铁网阻拉兜底。
一前一后麻烦事儿不少,就是为了把挖出来的矿石粉碎?
王昌拿着锤子不断敲打,头也不抬地说:“单从木架的榫卯构造来看,这东西打出来肯定牢实耐造,水冲不坏的。”
“而且现在搭省事儿。”
暴雪将停,河面上全是还没融化的冰,结实得很。
他们想跨河搭好水碓,只需要越过冰面在两岸固定,不需要涉水抵抗冲力。
等冰雪消融的时候,再把浸在水中的部分搭好,很快就可以大功告成。
谢大伯奇道:“你知道这东西的用处?”
王昌想也不想地说:“锦珠不是说了吗?摔石头用的啊!”
“岳父你放心,这滑瀑高得很,就算是少水的时节,冲下去也肯定能碎的!”
涨水的时节就更不用说了!
谢大伯无言以对地哈了一声,看到谢锦珠有些好笑:“这就急着来摔石头了?”
谢锦珠先是笑着摇头,挨个叫了人后,走过去围着有了雏形的水碓,面露惊喜:“三姐夫,深藏不露啊。”
她本来还担心王昌理解不了她绘的图,东西做出来会有差异,特意过来看看。
可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人家做起来就是手拿把掐!
王昌有些不好意思,抡着锤子说:“哪儿呢,就是雕虫小技。”
“不过我做下来觉得这里可以改改,改完了可能更好使,你要不过来瞧瞧?”
谢锦珠被勾起了兴趣,凑过去听王昌和几个木匠一起讲解。
这一说就直到有人来催:“锦珠!”
“村长说洞挖好了,叫你快过去看看!”
谢锦珠匆匆留下一句:“可以,就按我三姐夫说的做,我明天再来看!”
水碓省却人力,但困于天时。
现在做好也不能用,回归根本还是需要抡大锤。
庄户人家别的拿不出来,论力气都是一把好手。
谢锦珠预期至少三天才能挖好的矿洞,两日就见到了想要的效果。
比一人高,足以让人直立行走的口和洞内,全部都用木架做好支撑和固定。
谢锦珠亲自进去走了几个来回,确定无误后对着早已摩拳擦掌的村民说:“挖!”
洞内的人用铁镐敲出碎石,立马就有人把挖出的矿石装进担子和背篼,运到洞外。
洞外等着的人负责搬运,靠着肩膀和双脚把这些矿石送下山。
山下,谢锦珠买下的地全都被退平了地埂,连成了平整的一片。
在这块空地上堆满了送出山的矿石,有专门的人拿着铁锤等在这里。
矿石会被挥起的铁锤砸碎。
力气较小的妇人吃不消抡大锤的活儿,就负责把砸碎的矿石收集到筐里,全都集中在一处。
第一日,挖采和运输抡锤的过程稍显生涩,空地上碎石冒尖的筐子只有几个。
第二日开始,逐渐熟练的村民速度加快,谢锦珠从各家各户收集来的筐子很快就不够用了。
白老板来送工具的时候,整个三洋村都沉浸在不知道原因的忙碌中,烟尘四起,嘿呀声不断。
白老板扶着车架暗暗咂舌:“这……”
“这又是忙着干啥呢?”
才小半个月没见,三洋村的人怎么都开始挖山碎石了?
谢锦珠顾不上跟他接话,先看了一眼他带来的东西,下意识地说:“怎么才这么点儿?”
白老板呵呵一笑,凉丝丝地说:“合着你就看到今天的少,忘了前几天的有很多是吗?”
谢锦珠十日前给他送了第一次信,说要筐和铁锤铁镐。
有多少要多少。
白老板不明所以,但动作飞快,立马就采购了一批送来。
但谢锦珠还说不够。
白老板面带幽怨:“再要真没有了。”
但凡是能买到这些东西的地方,他挨个去找了一圈,只要是能买的都搜罗来了。
“要不我亲自上手给你连夜编几个呢?”
谢锦珠闷着嗓子笑:“还有这手艺?”
“没有。”
白老板一脸命苦:“不过我不介意找个篾匠,拜师现学啊。”
谢锦珠本来想给白老板找个地方倒水,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灰,索性指了指不远处摆开的小桌架:“茶在那边,别见外啊,渴了自己倒。”
“另外只是送几个筐,你怎么得空跑一趟?”
白老板听完这话更是觉得自己凄惨,示意谢锦珠凑近些咬牙:“我特意来一趟,当然是为了告状的啊!”
“牧恩那小子你到底还管不管?!”
“你知不知道我被他嚯嚯得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