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疏月还想问得更详细一些,忽然,她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何小姐,您怎么这么快下来了?这会船还没停稳,您站着危险。”
康叔笑盈盈地指着厨房外餐厅的沙发道:“不如您先去那边休息一下。”
何疏月摇头,几句话堵在嘴巴,几乎就要问出来了,谢屿司到底是什么意思,康叔你究竟知不知道?
他那样身份的人,跳到快艇上,就为了躲着自己,不见自己,值得吗?
可是问清楚了又如何,他已经做了决定,宁可跳到快艇上,也要避开自己,大概他也累了吧。
一次使性子或许新鲜,可是两次呢?三次呢?
何家即便再普通,可她也是被爹地妈咪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决计做不成低眉顺眼的小情人。
早点断干净些也好,既然接受不了她也是一个会生气,有七情六欲,有自己性格的人,那也确实不适合在一起。
这会连埋怨也没了,何疏月声音又轻又无力:“不用了康叔,我站一会就好。”
康叔无奈,只好陪着她站,幸好船很快停好了。
这次停的码头,不是大屿山那边的,而是维港。
这里人流密度大,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的,看见这样一艘被鲜花包裹的豪华游艇停在岸边,不少游客围了过来,想看看热闹。
几个印度船工说着不算地道的英文,把人群挡在外面,但人太多了,过于费力。
幸好保镖及时赶到,几人手拉手围成一个长条,给何疏月挤出一个通道。
康叔边走边抱怨:“哎,这就是少爷不爱把船停在维港的原因,人太多了,但是回家确实方便许多。”
相比大屿山,从维港回家,只需要几分钟路程。
大概这也是谢屿司最后一点体贴了吧。
哪个沮丧的女人不想快点回家。
车子已经被司机开进码头里面了,没走几步就到了跟前。
康叔先行一步,替何疏月拉开车门,小心替她遮住车门框,避免她撞到脑袋。
何疏月也不想再去计较这是不是谢屿司的车这样的小事,受他一点恩惠和十点,又有什么分别,计较太多,反而显得小气。
她何家也不是什么都给不起的小门小户。
略一顿,何疏月身子一矮,坐入车内。
康叔看见何疏月还肯坐车,心里一喜,连忙绕到另一侧,坐进副驾。
车子才一启动,一首再熟悉不过的钢琴曲悠扬而出。
是她的唱片,在二十岁那年录制的流行钢琴曲,是和她最喜欢的歌手肖凌峰合作,为他原创的几首歌曲演奏的轻音乐。
那张唱片,至今依然蝉联华语流行钢琴曲榜单第一的位置。
康叔从后视镜打量着何疏月的表情,这歌声一起,她的脸色明显一怔,但又不是温愠的神情。
他试探着问:“这是自动播放的,何小姐,是不是不喜欢这曲子?要关掉吗?”
何疏月并没有羞愧症,不会听见自己的曲子就莫名羞涩。
她大大方方道:“没事的康叔,你们喜欢就继续放吧。”
康叔连忙摆手:“不是的何小姐,这曲子不是我们爱听的,是少爷,最近不知为什么,弄了几张钢琴唱片来,每次坐车都要听,在京北也这样。”
他之前还想问谢屿司,是不是想学钢琴了,好跟何疏月有更多共同话题。
这唱片毕竟弹的是流行乐曲,当初何疏月的个人演奏会他是去看过的,那一首一首的古典乐直击人的灵魂,全然不会把这些流行乐曲和何疏月联系到一起。
他怕何疏月误会,自作主张,连忙解释:“何小姐你别误会,少爷以前也不爱听别人弹的钢琴,认识您之前,他根本不听歌,大概也是为了跟您拉近距离,多些共同话题才听的。只可惜您弹的古典乐少爷听不明白,这才选了这些流行音乐。”
对她们这行不了解的人,大多都不知道,其实她们也会弹奏很多很多的流行音乐,毕竟要结合市场。
听见康叔这话,何疏月也不辩解那些钢琴曲的来由。
不好叫老人家失了面子。
但心里却起了一丝涟漪。
或许她太过自信了些,像谢屿司这样的男人,接触过,拥抱过,吻过,喜欢过,又哪里是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忘记的。
心神黯然,她不再说话,头偏向车窗外。
又或许她也庆幸,自己有幸,被那个男人曾经放在心里过。
车子很快开回加列山道,何疏月下意识朝谢屿司住的那栋小楼望了过去,小洋楼漆黑一片,很明显,他人还没回来。
他还安全吗?快艇靠岸了吗?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为对方操心,越是这样,只会越陷越深。
可是,与欲望对抗,又哪里是那么轻松容易的。
她的理智,已经足够强大了。
再一次踏入小洋楼内,何疏月心情格外复杂。
这次,她是真的最后一次在这住了。
再住一晚,她就要彻底告别。
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她也死心了,到底还是家里舒服。
冯千颜对她管教再严,也不会让她失魂落魄,丢了心。
她才一靠近,还没来得及按下密码,门就被打开了。
“小姐,怎么这么早回来?”
是唐姨,吓了她一跳。
她没回答,反问道:“您怎么在这?怎么没回何公馆?”
一向唐姨只会在白天才过来照顾她,这也是她和冯千颜谈好的条件,不过度干扰她的私生活。
唐姨支支吾吾,朝何疏月身后望去,疑惑地问:“谢先生呢?”
看见唐姨的眼神,何疏月瞬间明白,连唐姨都知道谢屿司今天要跟她求婚。
他们都串通好了。
但这会,她已经不生气了。
又或者没了可生气的对象。
没有观众,生气又有什么用?
她只清冷地说:“他不在。”
他在不在,都和自己无关了。
唐姨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不死心,还朝何疏月身后望去。
但她身后,只有漆黑一片,和无尽的幽静。
她叹了口气,关上门:“小姐,您和谢先生吵架了?”
何疏月平静地说:“没吵,吵架多失体面。”
她转头,又朝唐姨挑眉,笑道:“唐姨,别问是不是分手,我和他就没开始过,我们什么也不算,只是各自回归正轨而已。”
顿了会,她满不在乎地又道:“哦对了,唐姨,明早让何公馆的佣人过来一趟吧,劳烦他们再替我搬一次家。”
唐姨一脸震惊,直到何疏月背影消失在二楼,她还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