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疏月也不分辩,她又走回座位,对身后的佣人道:“那麻烦给我换一个酒杯吧。什么酒都行。”
她反正不会喝酒,喝什么都一样。
谢屿司慢条斯理地拿起餐巾擦了擦手,佣人把酒杯拿来的一瞬,他把那酒杯拿了过来,放在自己面前,起了身:“疏月不会喝酒,我替她和三叔喝吧。”
谢良鹏不依,敬酒不吃,偏想吃罚酒,瞪眼道:“不会喝酒?开什么玩笑?谢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不会喝酒?”
其实会不会喝酒,也不会影响谢家分毫地位。
到他们这样的高度,去了任何应酬宴会,喝也好,不喝也罢,那都是象征意义上的事了,哪怕你真的喝一杯西瓜汁,也没人敢说什么。
但谢良鹏要拿这个当文章做,那也勉强算得上一个理由。
只是这话,好死不死,踢到了谢屿司的逆鳞!
谢屿司扯了扯嘴角,放下酒杯,拿起何疏月面前的西瓜汁,再次举起。
他没说什么,只面色清冷到了极点,远远地朝谢良鹏遥遥一敬,喝了一口,随即坐了回去,又去给何疏月剥虾了。
甚至,在他坐下时,还不忘拉了何疏月一把,把对方也按回了座位里。
这就是明摆着不给面子了。
谢良鹏气得手都在发抖。
他砰地一下,把酒杯放回桌面,重重一磕,力气太大了些,那酒杯是喝白酒的小盏,本来脚跟就细,这么一磕,立刻裂成两节。
一名年轻的女佣哪里见过主人家发火是什么场面,被吓到了,“啊”出了声,立刻被张妈和康叔两道犀利的目光瞪了过去。
那女孩立刻捂嘴,面色惨白。
谢良鹏冷笑道:“屿董,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称呼一下子就把私事扯到公事上去了。
他不顾佣人替他擦桌子换酒杯,推开佣人又怒道:“对亲叔叔就这态度?你爹还在这桌子上呢,这是要连你爹的脸一块打了啊!”
简直就是胡搅蛮缠,谢屿司就算甩脸子,又关谢高明什么关系?他不满的谢良鹏这个人!
对长辈是否尊敬,也得看这个人值不值得尊敬,谁也不是傻子,难道一味的盲从尊老爱幼吗?
谢屿司连一个眼眸都懒得给他,权当对方是空气,只专心盯着手里的虾,一丝不苟地剥着。
谢高明更是无视谢良鹏发疯,他坐在主位,挨着章凝枝,自然眼里也只有自己的老婆,接连两筷子都给章凝枝夹了她爱吃的响油鳝糊在她碗里。
满桌子人,竟然全都拿他当空气,就连最小的谢开霁和谢今歌,也都自顾自地吃饭,正眼都不给对方,摆明连观众也懒得当了。
何疏月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头一次来就瞧见兄弟阋墙的画面。
但她被冯千颜调教得情绪极度稳定,处变不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悄悄打量对方,她忽然觉得那个站着的谢良鹏又可怜又好笑,没忍住勾起的嘴角,又怕被人看见说她嘲笑长辈,不稳重,只好拿手帕挡着。
谢屿司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修白冷白的手指却没半分停顿。
那边谢良鹏还孤零零的站着,就连坐在他身旁的高美如也觉得尴尬,脚趾缩在高跟鞋里不断摩擦,渐渐沁满汗气。
她不断拉扯着谢良鹏,可她男人偏偏不领情,还回瞪过来,嫌她碍事。
瞪完高美如,谢良鹏转向谢蓝伊。
谢家四个子女,也就谢蓝伊性子最为柔和,在启盛又身居要职cFo,拿她出气最为适合。
他冷哼一声,嗤笑道:“蓝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有话直说吧,我青悦提交了三次申请总部拨款的事,一直被你回绝,是不是谢屿司的意思?”
谢蓝伊淡然道:“公司也不是大哥一个人的,做任何决定自然都是开会商议之后共同的决策,三叔,大哥不会针对你的。”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不卑不亢,全然叫谢良鹏没法接茬。
可谢良鹏今天是下定决心,不达目的不罢休了,硬是找了理由往下接:“不是?可你大哥刚刚什么态度你也见到了?那不是摆明对我有意见?”
他转向谢屿司,又道:“屿董,今天不妨把话说开吧,你要真的对我有什么意见,直接说,别拿我公司开玩笑,我手底下上千名员工,几千张嘴还都等着吃饭呢!”
谢屿司连站都懒得站起来了,一边剥虾一边道:“公司交到三叔您手上之前是什么情况?如今又是什么情况?您觉得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这话就是把路都堵死了,若说之前还是怀柔,这就是直接威压了。
别说谢良鹏,就连一直坐观其变的谢玉成也按耐不住了,起了身,指着谢屿司质问:“谢屿司,你这话就是摆明见死不救了?你爹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谢屿司冷着声音道:“我父亲已经仁至义尽了,当年祖父的遗言里,可没有您二位的份。”
谢玉成猛地一拍桌子,气得手都在发抖:“你!”
谢良鹏也气,但他没谢玉成那么爱惜脸面,死乞白赖道:“当年要不是我爸爸把我送出去了,少了多年父子情分在里面,那遗言又怎么能什么也不分给我?再说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大哥的手脚呢?”
谢屿司扯了扯嘴角,懒得再跟无赖废话,一扬手:“康叔,送客!”
谢良鹏“啪”地一下,猛拍在桌子上,好几碟子菜都被他掀翻了,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
何疏月本能一缩,谢屿司立刻把她往自己这边一带,护在身后。
谢良鹏怒目望向谢高明:“大哥,你再不说话,就等着看你的好儿子逼我们兄弟撕破脸吗?”
谢高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站起身,背着手,不发一言,径直走出玉蝶轩。
这样的态度,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说难听的话,不直接当面撕破脸,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边的曹婉珍和高美如都吓傻了。
女人再怎么闹,也不可能像男人这样,瞬间爆发出如此骇人的气魄,虽不至喊打喊杀,但谢屿司只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足够让人畏惧了。
更何况,他已经代表谢家,代表启盛,做了最后的决定,也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说死了!
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康少明一直站在谢屿司身后,早就看那俩人不顺眼了,这会有了谢屿司的指令,立刻带了两个保镖走了过去,微微欠身,手掌一摊,道:“两位,请。”
谢玉成和谢良鹏还想再挣扎一下,还想说点什么,但他们的妻子曹婉珍和高美如再也不敢留下了。
这样的局面,还能说什么?
再说什么都没用,只会让谢屿司做出更决绝的举动。
弄不好连分红也要被收回去。
好在还有头脑清醒的,在那两人的拉扯和提醒下,他们也只好走了。
只是好好一顿家宴被毁了,有点气闷。
但谢屿司这么一来,也免去了谢高明继续留宿医院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