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煊心情忐忑的离开了苏宅。
平日里他最得意、最信任的狗腿,一跃成了巡抚的好大儿。
这波啊……
我好像真的已有取死之道。
我现在再去找陈平,不会让他老爹陈麟一巴掌拍死吧?
他心情苦涩的咂咂嘴,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什么也得去陈平家里一趟。
如果说,他修炼那卷邪门功法心中所描摹的主人真是他,那他可得好好劝劝这位大兄弟。
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主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咱俩还得各论各的啊?
走在前往平陵村的路上,黎煊现在心里是一团乱麻。
……
苏磬就站在流云崖的峭壁上,直到看着黎煊的身影化做一个渺小的黑点消失在田野尽头,他才默默的收回目光。
“巡抚大人,在瓦上看了这么久,眼睛不干吗?”
这句话化作一股和风,绕过屋脊上螭吻的耳朵,弥散在了深蓝的空际。
陈无断大方的从房瓦上跳下来,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这么努力地收敛气息、暗中观察,你问我眼睛干不干?
“就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臭小子,也值得龙岩兄你冒着暴露修为的风险去救他?”陈麟道。
“有什么暴露不暴露的。”
苏龙岩一拢袖摆,伸手将陈无断请进内堂:“至此将举大事之际,还没有摸清我这位原阳县县令的确切实力,他们怎么能放心?”
“若是此次没有试探出我的修为境界,他们还会源源不断的进行试探,我可受不了。”
“索性就给他们先透个底,我作为明子牵制他们,而无断兄你作为暗子伺机而动。”
“此一役,我们的胜算很大。”
两位朝廷大员甫一落座,便有步履蹒跚的老奴颤颤悠悠的为这两位老爷奉上茶水。
陈无断端起清茶轻抿了一口,皱了皱眉毛。
不过他也没有多言,捏着鼻子咽了下去:“怎么,按照龙岩先生之前的估算,我们这一方还有输的概率?”
苏龙岩呵呵一笑,也端起茶杯:“世事难预料,谁又能有十成十的把握?就像是我手中的这杯茶,大人你在入口之前,又怎能知晓其中滋味?”
他且说着,也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热茶。
脸色瞬间就僵住了:“呸……呸呸……苏辰,你这煮茶的手艺怎么越来越烂了?”
还未走远的蹒跚老人,在听到自家老爷的这一声怒吼之后,步履霎时变得轻快了许多。
他转眼便消失在了偏院。
“这茶不错。”
眼见回旋镖插到了苏龙岩的头上,陈无断的心情顿时变好了许多,他笑眯眯的又品了一口茶:“龙岩兄,你说……他们会不会也已经盯上我了?”
“不好说。”
苏磬也跟着又尝了一口,发现这破茶满嘴苦涩的背后,竟有几许回甘。他道:“也许他们这些人的视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这位老对手呢?”
陈无断慢慢的放下了茶水,垂下眼帘陷入了沉思。
如果真如苏龙岩所说,那岂不是意味着对手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所以我说嘛。”
苏磬显然是预估到了最坏的情况,他坦然道:“这一局胜负之关键,从来都不在我们这些明面人身上。”
“命运,早就在暗地里安排好了一切。”
“我们,且一起去看结局。”
……
嘟!嘟!嘟!
在一阵敲门声里,陈家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院子不算大,但打扫的十分整齐。
院里种的大葱香菜,都长得十分喜人。菜园里还有两垄茄子、一垄青椒,堪称硕果累累,显然都到了收获的季节。
“这可比我那个破院子强多了。”
黎煊在院里扫视了一圈,目光不自觉就落向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的那个背影之上。
佳人素装,秀骨天成。
特别是这窈窕的曲线……你还真别说……
“九爷这边请。”
视野里突然挤满了陈平的那一张大脸。
黎煊讪讪的收回了目光,笑道:“瞧你跟防贼似的,你九爷我不是那种人。”
“我都知道。”
陈平的回答很干脆。
他心道你是哪种人我作为你的狗腿我能不清楚吗?
吃喝嫖赌、欺男霸女,我可太清楚了。
只不过……自从老夫人死后,九爷你……
为民请命,斩妖除魔。
屠黄八牙,杀猿魔通。
凡是来犯之妖魔,尽遭你斩尽杀绝,甚至连妖魔窟里的老弱妇孺也没有放过。
柳塘村奉你入庙,八里庄为你立祠。
不知有多少百姓对你感恩戴德,日夜参拜。
如此正派的作风,一时间也让陈平恍惚了。
九爷他,真的配不上秀秀吗?
“呸呸,我怎么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
陈平赶紧矫正思想:“九爷这般雄伟的人物,就是配原阳县第一美女林青岚也是绰绰有余。”
“我家秀秀何德何能?怎么敢高攀?”
对了,怎么能说九爷配不上?是我家秀秀不敢高攀。
就是这样。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正堂。
陈秀也熟络的为黎煊奉上热茶:“您请慢用。”
甚至用的是敬称。
她不着痕迹的偷瞄了一眼黎煊的正脸,也在好奇这个平日里为非作歹的黎捕头,为什么在与妖魔对战的过程中表现的如此勇猛?
号称筑基境之下无敌的猿魔通,被揍的找不到北。
在她当时的视角里,确实是这样的。
这一人一妖交手上百合,始终是黎煊处在绝对上风。
而猿魔通被迫动用最后底牌时,又遭黎煊反夺,然后一举灭杀。
纵观整个战斗过程,猿魔通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它从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只不过是祭出死来刀后才埋。
昨日的黎煊如何成了今日的黎煊,又怎能不令人好奇?
当然,对于陈秀来说,也仅仅是好奇的多看一眼而已。
但这一切,都被陈平默默的收进了眼底。
这妹妹留不得了。
他默默地喝了一口茶,心情复杂。
在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把原阳县有名有姓的公子哥都筛选了一遍,最终还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嫁闺女,难呐。
“平,你又在伤感什么呢?”
黎煊在最合适的时候凑了上来:“有心事?”
“唉……”
陈平长叹一声,“九爷,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您那个死去多年的老爹突然回来了,要带你离开,你会不会同意?”
看来巡抚陈麟已经和陈平见过面了。
黎煊心中一跳,随即脸上泛起苦笑:“我哪有大兄弟你这好命啊?”
他的目光越过陈平,再度落向了厨房里,一个想法慢慢的从脑海之中浮现:“陈秀……”
“怎么还不上饭?”
“我都快饿死了。”
他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闻着厨房里飘来的香气,依旧心绪难宁。
人在没有吃饱饭的时候,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干饭。
至于陈平的那位衣锦还乡的老爹,考虑到他并没有直接对自己出手,那应该是没有大事。
当然前提是,陈平不能再做他的奴仆。
哪怕名义上的也不行。
他又喝了一大口热茶,压下腹中的饥饿感,苦涩道:“平,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你聊聊功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