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铭轻哂一声,缓缓起身。
“既如此,还是烦劳将军带路吧。”
谷铭话音未落,几名士兵已经上前一步,形成包围之势。
将军朝手下递了个眼色,士兵们便推着谷铭往外而去。
谷铭走出门的一刹那,心中顿时一凛。
他回想着探子逃离时的动作和体态,霎时明悟。
怕是那人暗中通风报信,才有此等周密部署。
郡守?
谷铭心中冷笑。
“既然伸出了手,还真以为捏牢了?”
他低声喃喃,余音消散在空中。
郡兵押着谷铭出了客栈,客栈门外早已围了不少围观的路人。
但见甲士身上一股肃杀之气。
行人们纷纷退避三舍,有胆大的躲在角落围观,但更多的却是忙不迭低下头。
生怕被误会与谷铭有关联而招惹麻烦。
谷铭并未低头,反而故意放缓了步伐,仿佛完全不在意身后士兵的催促。
他双眼微微眯起,打量着街道两旁的动静,每走几步,便转头似无意地扫视郡兵们的行列。
队伍沿街行进,家家户户的窗户迅速关得严严实实。
只有微弱的蜡烛光透过窗缝溢出来。
……
郡守府到了,高高的府门口灯笼明亮如昼。
押解队伍无声行至内院,谷铭双手垂落于身侧,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
看不出丝毫对眼前局势的畏惧。
他甚至有意放缓脚步,在通向正厅的长长青石板路上,借月光留意着不远处花丛掩映的律动……暗哨,可不少。
正厅内,一道凌厉的声音刺破这庄重的沉默。
郡守,身形雄壮,敲着面前的桌案,高坐正中,居高临下地望着谷铭。
他眉目间压抑着怒意。
“谷铭?”
谷铭微一拱手,语气淡淡道。“正是谷铭。”
郡守语气讥讽,居高临下地说道。
“本官还真未曾想,你光明正大来此,就当真觉得能在我临阳郡肆意妄为?”
郡守似是被他的从容彻底激怒,猛地一拍桌案,震得厅内兵器铿然作响。
他冷笑一声,指着谷铭的鼻子质问道。
“你倒痛快!敢承认,今日你进入临阳是否为了插手私盐一事?!”
厅中气氛瞬间变得沉重,押解谷铭的士兵此刻小心翼翼地退到两侧。
谷铭却不卑不亢地回以一个微笑,答得干脆:“是,敢问郡守大人想如何?”
话音落下,整个正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郡守怔了怔,似是没料到谷铭居然答得如此干脆。
好半晌才冷冷哼了一声,厉声道。
“你小子胆子不小!你可知这盐,是谁的买卖?”
谷铭抬起眼皮,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道。
“知道啊,是郡守大人您的。”
郡守本人则神色一滞,随即脸上的阴沉更甚。
“呵,好个牙尖嘴利的小贼,竟敢当着本官的面如此放肆!”
郡守的语气中透出几分压抑不住的杀意
谷铭并未在意对方的反应,甚至懒得故作与之争锋的架势。
他站得笔直,气定神闲,目光扫过厅中如临大敌的守卫:
“不是在下嘴利,实在是大人您的买卖,闹得这满城风雨,我不过随便一查,便不难知晓。与其说是小人放肆,不如说大人的手实在太长,引人注目。”
这言辞犹如在火上再添一勺油,郡守面色骤变。
他满腹怒火。
可谷铭这种口若悬河却不见半分破绽的从容,背后定藏着深不可测的倚仗。
这厮为何如此有恃无恐?他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郡守冷静片刻,压制住厅中隐隐骚动的亲兵们。
他脸上的怒色悄然缓和了些。
“既知是我的生意,你还敢插手?莫非是吃准了本官不敢动你?”
谷铭听罢,嘴角的弧度微微加深。
“大人这话说得可有几分冤枉。”
他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
“针对大人的,非是在下。若大人真以为这一锅浑水能任凭您独揽,那倒是高估了自己的好运。”
郡守眼神一抖,眼底杀机愈浓,却听得谷铭继续不紧不慢道。
“若大人您不能应对,迟早有一场大祸临头。届时,对那位交待,是您被动卷入,还是在下堂而皇之与你作对,您说,那人会怎么想?”
话毕,谷铭负手而立,疏忽间拂袖轻摆。
郡守听罢,脸色倏地阴晴不定。
他原先预想的对局被这几句话搅得彻底失了阵脚。
这个年轻人,字里行间却仿佛游刃各方老谋深算之人。
“你小子倒是从容。”
郡守干笑一声,掩饰片刻的心绪,再次发问,语气里更添寒意试探。
“既然把话说得这般透彻,那你可愿将你口中的‘那人’,说予本官一听?”
谷铭漫不经心地道。
“大人,这话您问得着急了。若在下轻易透露,不得罪了您身后的诸位听众?”
郡守双眼微眯,却未发作,显然意味着疑虑已然加深。
郡守沉吟片刻,抬手一挥,示意厅中的郡兵退下。
早已紧绷神经的亲兵们如蒙大赦,动作利落地退出正厅。
门被关上的刹那,厅中只剩下郡守与谷铭两人对峙而立。
郡守步履缓慢地走回座椅,脸上的厉色稍稍散去。
“如此,可以言明针对本官这为何人否?”
谷铭见状,神情依旧从容。
“大人要这么问,那可就显得在下不识大局了。周遭何人同大人有些许摩擦,怕是不需我多言吧?”
此言一出,郡守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饶有深意的目光投向谷铭。
似在试探又似在审视。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只是本官糊涂而已。”
谷铭见郡守沉思,语气未显得多亲近,淡淡补了一句。
“大人,也许只是心如明镜,不愿自窥罢了。”
郡守听到此处,面露复杂之色,最终低声哼了一句。
“难不成……是主簿和他身后的……赵家?”
他似是随口而问,却目光如利刃般紧紧锁住谷铭的面色。
郡守提及“主簿”和“赵家”后,厅中虽然仅余两人。
谷铭却依旧从容,仿佛局外看戏的赏客。
“大人,此非在下之言,乃是大人心中所思之意罢了。”
他微微拱手,言语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