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桓氏亦是满目失望与痛苦,咬牙哭诉,“庾征,你为了她对我发怒?!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她下贱,好好的五郎她不去伺候,来勾引你,我打一巴掌怎么了?”
五郎多好啊,雎儿放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儿郎不要,去爬一个老男人的床!这不是自甘下贱吗?!
庾征满腔怒火,“好了,都说了有什么事进去说!你是想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善妒发疯的模样吗?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丢不起!”
桓氏满脸怒容冲着面前之人歇斯底里般大吼:“哼!如今倒是晓得丢人现眼了,那当初你与儿子的女人行那不轨之事时,怎就未曾这般想过?”
桓氏这一番话语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刺向对方的心窝,瞬间点燃了庾征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
他双眼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当即高高扬起手掌,眼看就要狠狠地扇下去——
就在这时,紧随其后从马车上下来的庾庆眼见形势不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死死抓住兄长庾征扬起的手臂,急切喊道:“大兄!万万使不得啊!您先冷静一下,切莫冲动行事!阿姒她也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才口不择言罢了......”
然而此时的庾征已然被愤怒冲昏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劝解之言。
他猛地挣脱开庾庆的束缚,怒喝道:“那她又为何不能冷静一些?你且仔细听听,她刚才都说出了怎样不堪入耳的话语?!”
当着如此众多外人的面遭受这般羞辱和指责,叫他日后还有何颜面在众人面前立威树信?
恰在此刻,有人推动着四轮车缓缓而来,车上坐着的正是庾蔚然。
他原本憔悴的面容此刻更显疲惫之色,望着眼前这一片混乱场景,耐着性子好言劝道:“父亲、母亲,您们二位都暂且消消气吧。此事究竟如何处理,咱们还是回到府上关起门来再从长计议。
家丑不可外扬,若继续这般闹腾下去,我们庾氏一族的脸面可当真要荡然无存了!”
见此,庾征才作罢,而桓氏却仍不依不饶,“你还想打我?你自己言而无信还想打我?我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守着这么大的家,一面经营铺子,一面出来家族庶务,一面还要被人欺辱,末了,连你也要欺负我!!!”
“是你自己不知分寸,我打你也没错,夫为妻纲,你若收敛些,我会不敬重你吗?”
两人又继续吵了起来。
而那些看戏的众人,目光纷纷落在了坐在四轮车上的庾四郎身上,见其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苍白与憔悴,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回想起曾经在沙场上的他,英勇无畏地冲锋陷阵,然而不幸的是,一场激烈的战斗让他身受重伤,从马背上狠狠摔落下来。
当被救回之时,他双腿已残废,从此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站立行走。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涩之感。
庾四郎可是个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啊!
而且不仅是他,就连他那已经逝去的三位兄长,同样也曾为国家、为家族立下赫赫战功。
虽庾氏在家务事方面存在些不足之处,但在家国大义面前,他们所展现出的忠诚与担当却是无可挑剔的。
见到庾蔚然废掉的双腿,众人心中酸涩,不少人眼眶湿润,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此刻,庾府门外,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只听得桓氏在那里怒声责骂,声音尖锐刺耳;庾征则毫不示弱地大声怒吼回应着她;而一旁的雎儿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嘤嘤啜泣起来;庾庆和庾蔚然则不停地好言相劝,试图平息这场风波。
就在这时,二房的女眷们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她们了解到事情经过,立刻上前将情绪激动的桓氏给拦住,并连声说道:“阿姒,您先冷静一下,咱们还是赶紧先进府吧,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说着,庾二夫人和身旁的婢女赶忙搀扶着桓氏往府邸里面走去。
与此同时,跟在后面的庾姗和庾妙也快步来到了父亲和大伯跟前,“父亲,大伯!”
当她们转头看到四堂兄坐在四轮车上时,顿时心如刀绞,眼眶湿润,尤其是年纪更小的庾妙,她紧紧抓住庾四郎的手,哽咽着喊道:“四兄,四兄......你的腿?”
庾蔚然温和的摇摇头,“无妨,我们先进去吧。”
庾姗庾妙忍下泪意,接替随侍,推着庾蔚然进府。
等几个大人物都走了,庾府大门紧闭,看戏地众人才意犹未尽散去。
进府后,桓氏一面哭着,嘴里不停指着,庾二夫人只觉头大,但还是耐着性子劝说,庾庆也在劝。
而庾征则是抱着怀里的雎儿,一边安抚受惊的她,一边警惕地怒瞪妻子。
而她怀中的雎儿,此时是又怕又怨的。
她怕桓氏发疯,可也怨桓氏的狠辣,说得好像她自己不想攀上五郎君一样,要不是五郎君死活不肯碰她,她又何必……
她也是在为自己和孩子谋出路罢了,难道要她一辈子做奴,生下的孩子也是奴,世世代代永无翻身之日吗?
她将脸埋进庾征怀里,做出柔弱可怜的姿态,如今只盼庾征能保护她和孩子了。
庾蔚然被着推进屋内,目光迅速地扫视了一圈,但却没看到庾危意的身影。
他不禁心生疑惑,转头看向庾姗庾妙两姐妹,开口问道:“五郎呢?”
听到这话,庾姗和庾妙的脸色瞬间变了,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姐妹俩不约而同地狠狠咬着牙关,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恨嚼碎一般。
她们齐声说道:“还不是那谢氏女!”
庾蔚然闻言眉头一皱,追问道:“怎么回事?五郎与谢氏女闹矛盾了不成?”
庾姗气愤难平,大声嚷道:“岂止是闹矛盾那么简单!五郎出征没多久,那谢氏竟蛮横上门强行要求退亲!如今这谢氏女已改嫁他人,成了琅琊王氏王四郎之妻了!”
一旁的庾妙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没错!且他二人的婚期就在上月廿五!”
庾姗越说越激动,眼眶微红,声音略带哽咽继续道:“可怜五兄对此一无所知,还满心欢喜地赶回来想见那谢氏女一面,可她却是如此绝情无义!”
庾妙紧接着补充道:“当时大伯兄长你们皆不在建康,而谢家则依仗着自家权势,逼迫伯母和族老们不得不答应退掉这门亲事,真是太过分了!”
庾姗庾妙以前与谢钟情没什么交集,在庾危意追求谢钟情后,她们才有交集的,而谢钟情出手阔绰,她们是真心喜欢这个未来五姒妇,高贵美丽又大方。
可惜,二人最后闹了这么一出。
人都是有私心的,庾姗庾妙自然偏向自己五兄,觉得谢钟情小题大做,狠心舍弃昔日爱人,因而才讨厌她。
如今见五兄为了谢钟情颓丧成这样,日日借酒浇愁,她们对谢钟情的意见更大。
而在庾蔚然听见谢钟情退婚另嫁后,整个人也懵了,当场愣神。
别人不知晓五郎对谢氏女的情意,他能不知晓吗?
在幽州之时,五郎日日思念,不知为她写了多少书信。
一提到谢氏女,五郎便是神采飞扬,满脸笑意与他道:“四兄,阿鸾是个很好的女郎,等你见到她了,你定会喜欢她的。”
见到小弟满心满眼都是谢氏女,他高兴又好奇。
对于谢钟情此人,庾蔚然只是听闻,并未真切见过,可她在五弟嘴里处处都是优点,世家、容貌、才华、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听多了,他也心有好奇,期待着小弟能与她恩爱美满。
可那女郎竟早已弃了五郎嫁人了!
一时间,庾蔚然心里又酸又恼,替自己弟弟不值当!
回过神来之后,庾蔚然长眉瞬间沉了下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疑惑,紧接着再次开口问道:“五郎现今在作何?”
庾姗听到四兄的询问,脸色也变得忧心忡忡起来,赶忙回答道:“家中仆人说,五兄自知晓谢氏女另嫁后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屋子里面,终日足不出户,每日要酒……”
庾蔚然听闻此言,眉心一跳,连忙追问道:“多少日子了?”
庾姗蹙着柳眉道:“已四日了。”
听到这个数字,庾蔚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乎拧成了一个结,“竟然如此之久?阿母对此也不管不顾吗?”
庾姗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神情,解释道:“自伯父将雎儿收了的消息传至伯母耳中之后,伯母她整个人都变了,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束五兄啊……”
庾蔚然听到这里,心中顿时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母亲会在父亲搀扶着雎儿走下马车时突然冲了出来,当时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可不像是刚刚撞破父亲与其他女子有私情时应有的样子。
现在想来,定然是五郎不小心说漏了嘴,将这件事情提前告诉了母亲。
想到此处,庾蔚然只觉得一阵心累。
沉默片刻之后,他又继续问道:“五郎可有前去见过谢氏女?”
庾姗一听这话,像是找到了诉苦的对象一般,迫不及待地开始告状:“自然是去见过了!而且不仅见了面,还被谢氏女狠狠羞辱了!谢氏竟反咬一口,说是五兄先背弃了当初许下的诺言,违背信义!”
庾妙附和:“就是啊,谢氏真不可理喻,明明五兄没纳妾,她们非说五兄纳妾了,以此为借口退亲,到底是谁背信弃义啊!”
庾姗:“为证清白,五兄才坦白了,雎儿是大伯的妾,还有了大伯的子嗣,与五兄无关,伯母知晓后一连悲痛了好几日。”
庾蔚然听后,只觉头疼不已。
这都什么烂事啊,好不容易打完仗回来,发现家里乱成一团。
“带我看看五郎。”庾蔚然对仆人道。
“唯。”
仆人推着庾蔚然去庾危意房里,庾姗庾妙两姐妹也立马跟上。
大厅这边,因着这边动静太大,仆人已经去把族老请过来。
族老了解事情过后,对桓氏道:“桓氏,虽伯远是有过错,然事已至此,大房子嗣凋零,雎儿腹中这个孩儿是该生下来。”
其他人也道:“是啊是啊,桓氏你作为颍川庾氏一族的女君,是该大度些……”
桓氏一声尖叫,她怒指庾征,“凭什么?凭什么?这一路陪伴你,给你支持是我!是桓氏!为什么你连个承诺都做不到?是你自己答应了不许旁的女子生下子嗣的!是你自己答应的!”
庾征如泰山一般立在大厅中央,冷眼瞟向面目狰狞的桓氏,哪还有昔日的美丽动人?
他越看越心烦,但到底是妻子,庾征道:“我曾经是答应了你,可现在你也瞧见了,我嫡子里面就五郎一个健全的了,万一哪日他也出事了呢?多点子嗣也是好的。”
战场是瞬息万变,谁说得准呢?
“那你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你可还记得我是你的妻子!”
丈夫能不能纳妾,妾能不能生子,可都得必须经过正妻的同意。
如今庾征背着桓氏偷偷收了雎儿,让雎儿怀上孩子,这不就是打桓氏的脸吗?
族老也觉得这一点郎主做错了,他们面露不赞成。
庾征也多了些心虚,道:“还不是太忙了,没与你说,如今说了也是一样的总归只是给妾,又不能越过你去?”
妾只是比奴仆好上一点罢了,若是生下的庶子有本事,上了族谱,看在庶子的份上,才会给生母去了奴籍。
雎儿再得宠,也只是个妾,没什么身世背景,哪里能挡了桓氏的路?真当谯国桓氏是吃素的?
桓氏依旧不满,庾庆看了眼时辰,道:“阿姒,此事先作罢,且容我与大兄洗漱更衣,进宫面圣回来再说。”
他们今日刚回来,自然要去面见官家的,被桓氏这么一闹,都耽搁了好些时辰了。
庾征也深深呼了口气,忍下烦躁,道:“二弟说的是,我们先去面圣,咦,对了五郎呢?”
庾征环视一圈,没看到庾危意。
五郎此次也立了功,是要一道去面圣的,怎么没看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