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土小云(9)
克劳德时常觉得荒诞,源源不断的天灾,人类突然就走到了末路,风平浪静的日常不再,人们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痛苦和绝望。
再如何努力,都不能挽回越来越差的现状,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类的未来一点点变得黯淡无光,最后只剩了无希望的一片虚无。
换做一般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早就绝望了,事实上,在末日中自杀而亡的人并不占少数,但克劳德之所以能在如此绝境下坚持到最后,完全是因为他钢铁般的意志。
哪怕还有一个人活着,他就不会放弃,只是可惜……
克劳德从深沉的记忆中回过神,“走吧,我们进去吧。”
他们先是看了那些最负盛名的展品,比如蒙娜丽莎、断臂的维纳斯、胜利女神的雕像……
“这里居然还有没有完成的画?”带土站在一幅还未完成的拿破仑画像前。
“也许是因为残缺的,未完成的画有种特殊的美吧。”克劳德回道。
带土安静地看着这幅没有几人驻足的画,突然抬起手触碰自己凹凸不平的半张脸,嗤笑了一声,“因为灵魂就是从这些缺憾之处得到喘息的?”
宇智波同样是感性的,带土以为自己无法理解这些艺术品,从它们的身上得到共振,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他仍获得了一些只有自己能明白的感悟。
之后他们又去看了肖邦的画像,每一个笔触都像燃烧的火,无数的火拼凑出一个人形,一个忧郁偏执的人影,一个充满了哀伤,同时又力道十足的存在。
“和你给我的感觉很像。”克劳德说道。
“我喜欢这个夸奖。”带土似笑非笑地回道。
黑色的眼眸微微弯起,在灯光下似淡漠似深情。
克劳德轻轻看了他一眼,对带土的侧写已经逐渐成型。
少年的姿态是有些强势的,甚至是带着一些隐藏的侵略性,但另一方面,在强硬的态度之下,他又有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感觉,他在小心地试探着克劳德的底线,就像一只跃跃欲试的小黑猫。
可在自己之外,就没看到带土与其他人交流的欲望,他的眼神总是淡漠着,带着一丝淡淡的厌世。
心理问题很严重啊……
将展区大致逛了一遍之后,也差不多到了进食的时候,克劳德熟练地用法语点好餐后,眼前的带土却消失了。
克劳德对此见怪不怪,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时,黑发的宇智波总是喜欢将这个地方大致地走上一遍,就像提前踩点一样。
小心谨慎这个词已经刻入了带土的骨髓,在遭过宇智波斑的祸害之后,让他再没有原本天真的模样。
克劳德坐在座位上了等了一会,带土很快就回来了。
“我给你点了餐后甜点……”克劳德刚抬起头,接下来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笑吟吟的带土嘴里叼着一朵深红色的玫瑰,望向他的眼中流淌着不知是不是真心的款款深情。
取走这支花吧,就像取走我的心。
克劳德心中复杂,叹了口气,取走了这支玫瑰,随后就闻到了玫瑰上血液特有的腥气,他看到了带土唇上被血染红的血色。
“疼吗?”
“没有,一点也不疼~”带土笑眯眯地说道,显然一点都不在乎嘴唇上这小小的伤口。
比起自己的伤口,他更在意的是克劳德的心情。
“喜欢吗?”带土惬意地眯起眼,轻快地问道。
“很漂亮的玫瑰。”克劳德充分提供情绪价值,还叫来了服务生,给他们上一个花瓶。
这荆刺拿在手里都觉得扎手,带土怎么还敢往嘴里放?克劳德无语。
“你是在哪里摘的花?”克劳德忍不住问道。
“厨房的后门外有一片。”带土说道。
克劳德:……
他就不问带土是怎么溜到后门还不被任何人发现的事,异能力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他更在意的是别的事。
“你就这么喜欢伤害自己吗?”
带土舔了舔下唇,淡淡的甜腥味从舌尖传来,他不在意地笑道,“没关系,很快就会好。”
他的心情显然不错,托着下巴注视着克劳德,继续说道,“比起这种伤口,我更害怕的是,看不见伤口的疼痛。”
心灵和灵魂受的伤比肉体更加疼痛,且难以愈合。
“如果疼痛能换来怜惜,我很乐意哦。”带土冲着克劳德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这会的他倒是有了几分黑化前的味道,只是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显然还不是很正常。
“这样是不对的。”克劳德的脸色难看了几分,然后认真地教训他,“千万不要用自己的痛苦去换取别人的怜惜,身体是自己的,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话语中的关心不作假,带土弯了弯眼眸,“好哦。”
假的,如果对象不是克劳德的,他根本就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是因为知道克劳德会心疼,他才会这么做的。
“不过讲真的,克劳德为什么一直都这么担心我?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你看……”带土嘟起嘴凑到克劳德面前,红润的嘴唇上的小口子已经尽数愈合,“我的恢复力很强哦,完全没有问题。”
“因为……”克劳德眼神复杂,“你的内心存在着强烈的憎恨,又不想伤害面前的每个人吧。”
他看见带土的动作顿住了,黑眸深沉宛如深渊。
“所以你把自己绑在了十字架上,任由仇恨的怒火熊熊燃烧,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永无止境地折磨自己。”
带土没说话,克劳德就当他默认了,正好那些摆盘精致的法餐也上了,他便拿着刀叉开始吃自己的那份,姿态优雅自然,好像对自己刚刚嘴里说出来的,近乎可以说得上尖锐的剖析一点都不在意一样。
但带土显然很在乎,在那双纯粹的金眸前,他的灵魂好似赤裸,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他后脖颈上汗毛直竖。
作为一个忍者,被人看透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可带土只觉得兴奋。
他捂着脸低笑,语调忍不住上升,“真糟糕……太糟糕了~克劳德你真的非常非常讨厌欸!竟然没有经过当事人允许就看透别人的内心……”
完全没有被带土此刻危险的语气吓到,克劳德淡定地抬起头,反问道,“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漂亮又精致的眉眼看上去有种绮丽的美,但气质上透着稚气和柔软,好像同时拥有大人和孩子的两种特征。
“狡猾!太狡猾了!”带土不满地撒着娇,“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旧时记忆中的栖云逐渐被此刻坐在对面,鲜活的克劳德所取代。
就算仍觉得栖云和克劳德有某种联系,但带土并不会错认两人,说到底,栖云再好,也是另一个自己的爱人,而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则是克劳德。
正好,带土是个从不吃任何代餐的人,他永远不会把克劳德当成栖云或者琳的代替品。
“行啦,吃饭吧。”克劳德把一盘吃掉一半的油炸沙丁鱼推到带土那边。
这种小鱼肉质鲜嫩,用一层面包糠包裹,放到油里炸一遍就成为了外焦里嫩,美味可口的小零食,当做餐前小吃再合适不过了。
“好吧。”
当小鱼干入口的时候,带土的眼睛一亮,鱼骨头被炸的酥脆,也没有什么海鱼的腥气,沙丁鱼肥厚肉质的甜美和外壳的焦酥香脆完美地融合一体,香而不腻,哪怕是身为甜党的带土都满足地吃了好几条。
接下来还有鹅肝、烤鹅、虾尾汤、洋葱汤、牛排、油炸苹果圈、昂热梨……
听起来虽然多,但法餐讲究的就是小而精致,足足十多道菜吃完,对克劳德这种小孩子来说才堪堪吃饱,至于带土,还有说好的餐后甜点,西式的甜品都放了致死量的糖,对他这种宇智波口味可谓是刚刚好。
面前放着巧克力蛋糕,手里还拿着奶油泡芙,眼睛里看着焦糖布丁,根本就不嫌腻的带土心满意足。
“现在,该说了吧。”他满足地微眯着眼,说道,“属于你的秘密。”
“嗯。”克劳德没有反对,现在的气氛正好。
他从头开始讲起:
一名科学家检测到来自宇宙的一股特殊的中子流影响到地球地心的活动,几亿年来一直稳定平缓的地球从此变得不再适应人类生活。
板块运动加速,地震频发,厚重的火山岩遮蔽了天空,海水撕碎陆地,大地会下沉,一切将被吞没,而人类会因此灭绝。
“这听起来可真绝望。”带土忍不住说道。
“是啊,大自然的伟力真的非常恐怖。”回想起那段日子,克劳德还是有些失神,“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好在华国的官方没有就此摆烂,而是进入了紧急状态,地铁、公交、高铁和飞机全部停运,大量召集志愿者和军队一起转移可能受灾地区的民众,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民众们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他们都在尽力和战斗。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战斗,一场举国之力的战争,他们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脚下的这颗星球。
带土闻言,忍不住张了张嘴,但又想不到说什么,毕竟他真正经历战争,也亲手制造战争,但忍界的战争和克劳德口中的战争完全不同,那不过是一群为了自己利益和野心的上位者发起的不义的战争罢了,可克劳德所说的,是人类为了生存下去而抗争自然的伟大战争。
所以他问了别的问题,“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因为我们不能放弃群众。”克劳德给了他回答。
在红旗下成长的少年自然有着极高的政治觉悟。
带土沉默了片刻,“……可是只有华国一个国家的话,会很艰难吧?”
确定别的国家不会使坏吗?带土从不怀疑人性的恶劣程度。
“你就对他们这么没有信心吗?”克劳德苦笑。
“红灯区的哀嚎,遍地的乞丐和麻木的瘾君子……我确实没什么信心。”带土摇了摇头,“我知道普通的民众都是想要活下去的,但能做出决定的只有高层,但导致这种情况的高层会是什么好人吗?”
毕竟,哪怕三代再怎么不好,木叶也没到如此糜烂的地步。
来到这个世界的带土才真正明白肉体上的死亡只是一时的,而持续不断的压榨和精神上的囚禁是一辈子的,
“你说的没错。”克劳德肯定道,“确实不能相信以资本为主的利益集团,但这个世界上也有着超然的,能左右一个国家决策的存在。”
“你是指什么……等等。”带土想起了那个红发男人,“异能力者?”
“是,异能力者虽然不为很多普通人所知,但因为他们的特殊性,实际上都在政府部门身居要职。”克劳德说道,“每个人都想活着,异能力者也不例外,在如此天灾之下,哪怕再强大的异能力者都无法独活。”
对此,带土思考了一下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不能独活,发现除了移居到别的星球以外,真的别无他法,但是克劳德所说的那个时代,人类还没有办法实现星际移民吧。
华国已经做到极致,但有些事情依旧是人力不可及,那是一个建立在火山口附近的城市,尽管政府已经尽力调动人手去支援,但最终还是滞留下了十万人,直到火山爆发之际。
“滞留在那里的大多是军人和自愿留下的志愿者,市长等领导层也没来得及撤离。”克劳德垂下眼眸,他的态度很平静,但眼底满是麻木,“他们是第一批牺牲者。”
彼时只是末日刚开始的阶段,网络还没断,人们甚至还可以直播看着受灾地区的撤离情况,所有人都见证了他们的牺牲。
数理专业的克劳德在这种情况下便毅然而然地转向了通信领域,进行大数据上的布局和筹划。
但即使是属于高端人才的克劳德也和外面的工人的待遇几乎没什么差距,毕竟跟外面的时时刻刻因为各种原因而崩溃和毁坏的庇护所相比,他所在的工厂已经算安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