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你请回吧。”
虞正奇收回目光,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如同远古的钟声。
夕阳的余晖从窗棂间洒落,金色的光芒与暗红的木纹交织,映照出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与窗外偶尔传来的花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庄严。
杨大人一听虞正奇要赶自己走了,一时间脸色一变,仿佛被寒风掠过湖面,泛起层层波澜。“虞公公,裴清今日已经离开京城,要是现在不对他动手,以后便是没有机会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在这宏大的殿堂中显得格外渺小。
听着杨大人略带急切的声音,虞正奇依旧不为所动。
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如同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
他不仅知道裴清今天离开京城,去往郓城上任,还知道他今天早朝的时候,当着百官的面对女帝出言相逼。
然而,他早已被裴清吓得胆寒,心中唯有避之唯恐不及的念头盘桓。
动念去取他性命?
这念头于他而言,犹如暗夜中的幽影,一闪即逝,不敢稍作停留,更遑论付诸行动。
“裴清那厮,昔日仗着陛下与余相的庇护,在京中横行霸道,非但险些将你置于死地,还巧取豪夺了李氏的产业,使我损失惨重。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与你皆与他结下了不解之仇,裴清一日不死,我杨宏远誓不为人!”
这位自称为杨宏远的杨大人,拳头紧握,指节间发出清脆而压抑的声响,言辞间怒火中烧,杀意腾腾,却也透露出几分无奈与决绝。
虞正奇目光如霜,轻轻扫过杨宏远,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大人,您自寒微书生至今日之高位,历经风雨,实属不易,切莫一念之差,亲手斩断了自己的生路。”
言罢,他微微一顿,语气中添了几分无奈与苍凉:
“倘若杨大人执意踏上那条不归路,欲以性命相搏,还望高抬贵手,莫要将我这把老骨头牵扯其中。岁月不饶人,我这把年纪,只愿图个清静,不愿再卷入风波。”
杨宏远闻言,脸色骤变,先前的从容瞬间被寒冰覆盖,声音亦是冷冽如冬:
“虞公公,本官此行,实则欲赠你一雪前耻之机,望你莫要错失这份良机!”
一番对话,字里行间透露出权力的暗流涌动,以及两人间微妙而复杂的纠葛。
“即便虞公公置身事外,本官亦有把握除去裴清!本官早已暗中部署,遣人远赴京城之外,设下重重埋伏,只待裴清落入圈套,如今他离开京城失去了陛下与余乐阳的庇护,,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不足为惧!”
言及此处,杨宏远的声音中洋溢着激昂之情,信心如磐石般坚定。
虞正奇却轻轻摇头,心中暗自叹息。
在他看来,杨宏远已然被满腔怒火蒙蔽了理智。
裴清的身份,本就非同小可。
而今,他竟敢当面与女帝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这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裴清在女帝心中的地位,已然今时不同往日。
虞正奇心中暗自思量,却未将这番见解说出口。
这无疑是裴清敢于与女帝正面交锋的坚实后盾!
他深信,他在女帝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这份信任成了他无畏的盾牌,让女帝在面对他的直言不讳时,即便怒火中烧,也终是克制,甚至许可了他的请求。
再看女帝对裴清那若有似无的挽留之意,岂不是明证?
为何她不愿放手,让裴清离去?
若非心中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愫在作祟,又当如何解释?
毕竟,裴清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若换作旁人,恐怕早已是百死难赎其罪!
虞正奇也是在九死一生,险些命丧裴清之手后,才恍然大悟这一切。
若非如此,他怎敢有丝毫冒犯裴清的念头?
此刻,杨宏远竟妄图将自己拽入对抗裴清的漩涡之中,这不是明摆着往火坑里跳吗?
虞正奇心中暗自盘算,眼下他最想做的,便是与杨宏远划清界限,远离这场是非。
他甚至暗自琢磨,一旦杨宏远真个胆大包天,对裴清下手,他定要抢先一步,直奔女帝御前告发!
如此方能保全自身,免受池鱼之殃!
“虞公公。”
杨宏远强压下心头波澜,再度开口劝诱:
“试想,一旦裴清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被拔除,您依旧会是陛下跟前的宠臣,而我也能重掌李氏产业,这对咱俩来说,岂不是一场皆大欢喜的双赢之局?”狐疑的看着眼前的杨宏远。
他分明已信誓旦旦,即便无自己助力,亦能取裴清性命于鼓掌之间。
既如此,他此刻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说自己同行?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杨大人,您既胸有成竹,能独力诛杀裴清,那便自行出手便是,又何须非要将我这公公牵扯其中呢?”
虞正奇终是按捺不住,将心中的那份疑惑倾泻而出。
面对虞正奇的质疑,杨宏远稍作停顿,并无半点遮掩之意,直言不讳:“虞公公身为陛下跟前的得力助手,人脉之广,自是远非本官所能及。”
他目光锁定虞正奇,话语绵绵不绝:“以虞公公您的尊贵身份,想必与那锦衣卫亦有所交集吧?”
虞正奇闻言,并未即刻回应,只是轻轻眯起双眸,静静地凝视着杨宏远,仿佛在静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杨宏远瞥见虞正奇神色微动,心中暗自揣测已触及其心意,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释然之笑:“虞公公,只需您略施援手,为我与那些奔波于暗处的锦衣卫兄弟们搭一座信息的桥梁,将裴清之死一事巧妙地从你我身上剥离,届时,陛下心中疑云自会烟消云散,不再波及你我分毫。”
说完,他满是期待的看着虞正奇,等待着他的答复。
他却浑然不觉,虞正奇在悉心聆听其言后,内心已然卷起狂风巨浪,面容失色,目光中满溢着惊恐,直直地锁定在杨宏远身上,仿佛就连周身缠绕的痛楚,也在这刹那间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