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杨成那不容置疑的态度,身为绥山城城主的靳云,非但没有感受到丝毫被羞辱的意味,反倒被一股深深的恐惧所笼罩。
他几乎本能地,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应承,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与顺从:
“是是是,在下明白了,在下完全明白!在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坏了少将军的大事!”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靳云暗自庆幸。
起初,他还以为裴清派人来,是为了斩草除根,灭他之口。
而今看来,不过是警告他谨言慎行,莫要多舌。
对于裴清,他非但没有生出一丝怨恨,反而满心感激。感激他能给自己留下一条活路,感激他还能以这样的方式,给予自己一线生机。
否则,以裴清的身份地位,即便是要取我性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之事。
待心绪渐渐平复,他深知自己万不可成为裴清的敌人。
即便无缘成为他的挚友,也绝不能与之为敌,这是他为自己划下的底线。
想及此处,靳云心中豁然开朗,他朝着杨云深深一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杨管家,您的提醒犹如醍醐灌顶,靳某感激不尽,定当铭记肺腑。”
杨云面色凝重,语带告诫:
“靳城主,望你能言行一致,我家少爷对你已算手下留情,个中利害关系,还望你能细细思量。”
杨成的眼神如寒冰般凛冽,紧紧锁定着靳云,其中蕴含的威胁不言而喻。
“在下心领了,心领了,多谢少将军手下留情,靳云定当守口如瓶,绝不敢有丝毫泄露!”
靳云连连点头,语气中满是决绝与惶恐。
此刻,即便是天大的胆子附身,他也不敢将此事透露半字。
“后会有期!”
得到靳云的保证后,杨成面色依旧冷峻,领着手下径直离开了城主府。
望着杨成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靳云不自觉地伸出手,以衣袖轻拭额间细汗。
他满面感激之情,目光追随着杨成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那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
良久,他才缓缓转身,脚步轻快地奔回府邸之内。
一进门,他便急切地对候在一旁的下人吩咐道:
“快!快去把夫人追回来,告诉她,如今已无大碍了。”
此刻,靳云恍然大悟,忆起方才情急之下,自己曾催促夫人带着孩子逃离。
那时的他,满心忧虑裴清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然而,眼下危机已然化解,裴清既已言明不会取他性命,那便自是不会食言。
只要自己谨言慎行,不触犯禁忌,自可安然无恙。
毕竟,裴清若真要他的命,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直接动手便是。
“遵命。”下人应声而去,靳云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然而,他捕捉到了自家城主面容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惊恐之色,且亲耳聆听了城主那誓不外泄酒楼内秘辛的郑重承诺。
这份威慑之下,他自然不敢再妄自询问半句,生怕触了霉头。
于是,他匆匆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奔出了城主府,急忙唤来人手,去追捕那位已从城主府溜之大吉的夫人。
而在福满楼内,杨成步入了裴清的房间,举止间满是恭谨:
“少爷,一切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
裴清轻轻颔首,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如此甚好,只要他懂得守口如瓶,本将军姑且可以饶他一命。”
言罢,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少爷,待到明日我们踏出这绥山城的大门,是否需要遣几位兄弟暗中留意那位靳云的动向?”
杨成目光殷殷地望向裴清,心中对靳云的疑虑仍旧挥之不去,如同夜色中的一抹暗影,挥之不去。
自这次风波之后,裴清已洞察了靳云的本质。
此人,靳云,贪念深重,欲望如渊。
试想,若日后有人以重金诱惑,难保他不会将今夜酒楼之事泄露于外,换取那黄白之物。
“无需多虑,谅他也没那个胆量。”
裴清目光沉稳,对一旁的杨成及静立的裴景同言道。
“靳云贪财确是不争之实,但他的胆怯亦是真真切切。若他尚存一丝求生之念,便不敢轻易吐露半字,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他不会。”
裴清的话语,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裴清唇边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待到我们将杨宏远除之后快,那消息不胫而走,定会传入二中靳云的耳里。试想,杨宏远的地位远高于靳云这区区城主,我们连他都敢杀,靳云听后,岂不更要胆战心惊?”
裴景同与杨成闻言,脸上均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仿佛拨云见日般通透。
诚然,正如少爷所言。
回想起之前在酒楼中,靳云言辞间早已透露出对那中年人身份的洞悉——他乃杨宏远麾下。
一旦杨宏远在京城遇刺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传开,靳云得知后,心中的恐惧必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靳云心中必然明了,这一切定是少爷所为,因此他定会愈发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差池。
“只要他能够咬紧牙关,保持缄默,给予我们些许喘息与壮大的时机,待到那时,我们手中的力量足以撼动四方,即便此事传出去了,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
裴清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向二人耐心解释着。
若是在往昔,裴清此言一出,二人定会心生疑虑,难以置信。
但自亲眼目睹裴清创造出种种超越这个时代的奇兵利器后,他们的信念已如磐石般坚定,纷纷点头,深信裴清所言非虚。
一番闲聊过后,裴清轻轻挥手,示意二人暂且离去,言下之意,既有催促也有一份不言而喻的信任与期待。
本想沉浸于一场酣眠之中,让疲惫的身心得以彻底释放,却不料时光悄然流逝,至今夜灯火仍伴我左右。
此刻,诸事既定,唯愿拥衾而卧,沉醉于梦乡深处,方不负此番辛劳。
否则,明日晨光中醒来,怕又是神思恍惚,精神不振之态。
诚然,旅途之中,马车之上,他也曾试图小憩片刻,以解困乏,但那颠簸之中的浅眠,与卧榻之侧的安然入梦,实乃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