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她缠着妈咪要养小海龟,还说要给魏水放带只最丑的回去。
“妈咪妈咪,去买嘛买嘛,你一只我一只,”小小的魏炘掰着肉肉的手指头数数,“妈妈一只我一只,我一只我一只,还有姐姐丑丑的一只我一只,好不好?”
妈咪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拿上车钥匙上了车。
车开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以后,母亲看她的眼睛里带上了仇恨、厌恶…
她在镜子里看到了会和月奶奶神似的自己,看到薄如蝉翼的刀片划过自己的喉咙,看到一地鲜血,看到满目苍凉。
她开始不停地做噩梦,有时梦到素未谋面的月奶奶,听到她对自己破口大骂,神色厌恶,像是看一堆粪坑里的蛆。
有时梦到母亲的眼神,在梦境中一遍遍回忆录像内容,最后把自己吓进医院。
约莫过了一年多,她已经不害怕录像了,母亲却还在用录像宣泄恨意。
后来,过年的时候,难得回家一趟的姥姥发现了老宅的秘密。
魏炘只记得那天家里空荡荡的,地上的玻璃碎片都没人打扫,年夜饭也没吃,家里的佣人厨子都放假了。
很久很久以后,她当上家主后才从谄媚的亲戚嘴里得知,那年的除夕,整个老宅除了王妈所有人都被辞退,家里能反射的东西也全都砸了。
魏家大年初一都有家宴,除了那一年。
从那以后,姥姥干什么都把她带上,可惜没带两天,她就病了,自此开启IcU包年至尊VIp的尊贵身份。
据知情人士苏迟溪回忆,小小的她那个时候还是真文明礼貌小公主,第一次跟着妈妈去魏家老宅拜访就被老太太一眼相中哄骗到医院陪一个小病秧子玩。
因为小病秧子笑得很开心,小小的苏迟溪第二次来的时候收获一个纯金皇冠,这下小小的苏迟溪也笑得很开心。
她当场就和妈妈说要从幼儿园大班辞职改行护理,苏姨拒绝了她的可怕想法并让她感受到母爱的另一种形态。
那个时候她只是长期受到惊吓加营养不良,好不容易没了惊吓,姥姥又带着她到处飞,能不生病才怪。
好不容易养好身体,解禁的母亲又趁王妈和姥姥都不在把她抱走了。
她想带着她一起死。
这次,老宅的新员工很有眼力见,发现她不见了吓得几十号人一起给王妈打电话,几个管家胆子大一点直接打给姥姥。
魏炘坐在母亲车里感受速度与激情,姥姥带着人在后边追得惊心动魄。
据知情人士季乐回忆,她只是周五放学去魏家写个作业而已,板凳还没坐热就连人带笔被姥姥抓进飞机里带着一起上天。
她什么都不知道,姥姥一个劲让她喊妈妈。
事后复盘,姥姥情急之下抓错了人。
她们穿的都是校服,表姐妹小时候还是挺像的,加上季乐写作业的时候和魏水放一样是个棺材脸,不说话很难分辨。
小小的季乐这辈子都没喊过这么多次妈妈,喊得她有种世界末日的错觉。
魏炘没死,最后一段路,车停了一次。母亲一脚把她踹下车后一脚油门冲向大海。
她亲眼看着车撞断护栏坠入深海。
她病了,再没有离开医院过。
小小的苏迟溪和小小的季乐在她的病房会师,两个人相见恨晚,拿她当关公像义结金兰,还吃她的病号餐。
那些日子,每天都有小小的人过来陪她玩,但她的病情没有好转。
直到有一天,姥姥从某个山脚旮旯里抓来道长,她摇身一变开始吃素。
昏迷中的魏炘抖了一下,病床边上的人又惊又喜。
“医生!医——欸,我也是医生…她抖什么?漏电了???”
“季小乐你给我滚一边去,是不是你压着魏火斤输氧管了!?”
“说什么呢?娅娅,能不能拴好你家恶犬?!”
“你先拴好乐乐,苏姨还在隔壁输液!!!”
“我靠老许,你家魏老师把迟溪妈妈气住院了?!”
嘀——
魏炘迷迷糊糊听到这么一句指鹿为马的话,气的心电图响个不停。
季乐大惊失色,“许许许老师,快告别,她,她这是回光返照!”
跑出去叫来医生的陶子:“???”
一进门就听到自己病人在回光返照的医生脸都黑了。
魏炘一气之下呛了一下,睁开眼幽幽地盯着季乐,先指了指苏迟溪,比了个6,又指向季乐。
这是小时候她们惯用的暗号,意思是:六十万暴打季乐
苏迟溪眼前一亮像脱缰的野猪冲向季乐,萧娅拉都拉不住。
季乐嚎丧似的拔腿就跑,目标明确朝苏姨病房跑。
离了两个噪音制造机,病房总算有点病房的样子。
医生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又走了,陶子抱着备忘录记得很认真,像冬日来临前努力囤坚果的仓鼠。
“许老师放心,医生说炘姐身体没毛病,昏迷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加上情绪波动过大。”
“情绪波动?她怎么了?”
魏炘默默把拉起被子盖住脑袋,不敢看许闻意。
陶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自家老板突然抱着对手大喊大叫不要死,总不能和老板娘说老板突然疯了吧?
“呃,我也不知道,你问炘姐。我和七七去码头整点薯条,你要吗?”
“不要了,谢谢。”陶子刚要走,许闻意又叫住她,“欸,医生又说什么时候能出院吗?”
“随时能走,我现在就办手续?”
“嗯,麻烦了。”
“好,那你坐一会,我去码头整点薯条车上吃。”
许闻意:“……”你真的很喜欢码头的薯条。
吐槽完陶子的新爱好,许闻意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魏炘身边,把她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
魏炘闭着眼睛又把脑袋缩回被子里,主打一个唯心式躲藏,我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我。
许闻意这边挖,她接着缩,两个人跟小孩似的一挖一缩杠上了。
挖到最后,许闻意一把掐住她的脸,凶狠道:“什么意思?魏总这是打算变心?”
“没有…”
“那你当什么缩头乌龟?”
“没有…”
“因为曹伏香?”
魏炘现在听不得这个名字,嘴角抑制不住的下撇,声音闷闷的像是含了把沙。
“许闻意…你唔——!!!”
“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