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怨不怨
“娘，我去求父皇，我去问父皇。”
看着儿子惶恐又崩溃的模样，无尽的酸楚和后悔排山倒海般袭来，韩更衣喉咙酸涩不已，压了压才若无其事般开口：
“儿子，不要去找你父皇，这事没有回旋余地。”韩更衣抚着大皇子的脸，认真叮嘱道：“这事是娘的不是，娘不冤，别去怨恨别人，知道吗？”
这个别人指的是谁，母子俩心知肚明。
换作以往，韩更衣不一定能说出这话来，可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没什么可后悔的，她既做了，那就不怕事情败露。
她唯一后悔的就是事情没有做的隐蔽些，做过的事情大都被人发现，这才没能等到儿子长大成人就一步步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她不甘心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进了离雁堂，儿子能够依靠的只有皇上一个人，对皇上万万不能生出任何的不满来。
“娘。”
时间有限，韩更衣捡着重要的话认真道：
“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听娘的话，知道吗？别因着这事去怨恨任何人。大事听你父皇的，后宫的事情，若是宫人有伺候的不尽心的地方，不要忍着受委屈，去找你母后，你母后行事算是公允。”
纵使韩更衣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她真是庆幸遇到皇后是这样的皇后，不说以后，起码近几年她儿子不会受太多的委屈，就算以后皇后变了，那时候孩子大了，能自己护住自己了。
多的，旁的，韩更衣此时也不敢多教导什么了，唯恐害了儿子，只让他好好读书。
时间有限，宫女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其实也没多少可收拾的东西，旁的都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银子，想要日子过得好些，还是得多多拿些银子。
按规矩，最末等的更衣身边能有两个服侍的宫女，可韩更衣此行再无前途，一辈子都只能在那离雁堂待着，到了年纪也出不了宫，没多少人愿意跟着一起去。
只有一个绿珠主动说要跟着一起去，她家中没有亲人，宫外无牵无挂，又受了韩更衣的恩，愿意跟去伺候韩更衣。
大皇子和韩更衣母子俩再是不舍也终有一别。
皇上没有明确说不许韩更衣带东西进去，绿珠帮着收拾了不少用得上的好东西，除了怀里揣着的巨额银票，还整整拉了一车东西进了离雁堂。
别看东西是她收拾的，一路上绿珠心里其实七上八下的，唯恐被人拦下不让带进去。
也不知是不是有大皇子在跟前陪着，倒是没人管，异常顺利把东西带进去了。
“怨朕吗？”
那之后，周宸让赵福全把大皇子叫去太极宫。
太极殿内，此刻周宸坐在案桌后的椅子上，大皇子站在案桌前两米处的地方，行礼过后大皇子沉默着不说话。
周宸问出了第一句话，“怨朕吗？”
“说一点不怨是假的。”
大皇子没按着韩更衣刚刚教的，而是照着自己心底的想法，他抬头直视着父皇，神色认真，道：
“事情因我娘而起，宫中纵火乃是大罪，我知道父皇这样做没有错，可情感和理智，大多数时间情感更占上风，所以儿臣没有办法说出不怪父皇的话，儿臣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父皇，父皇恕罪。”
听了这话，周宸却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他看向周泽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满意，这孩子自小性子就讨他喜欢，直到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曾移了性子，依旧是以前那个好孩子。
周泽若是违心的说一点不怨他的话，周宸才会觉得失望。
周宸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而说起其他的，他问道：“这段时间书读的怎么样？朕听你先生说很好，正好今天朕有时间，考一考你。”
听了这话，大皇子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那些话说出口，他料想过父皇会生气，会怪罪他，可没想到父皇会是这样的反应。
周宸却没给大皇子反应的时间，大皇子还在怔愣的时候，周宸的第一个问题就已经抛出来。
大皇子这才回过神来，顾不上其他，他忙回想着书中学到的，先生讲过的和他自己的体悟进行作答。
刚开始的时候大皇子还能对答如流，侃侃而谈，脸上不自觉洋溢着自信，可越到后面他回答的越吃力，结结巴巴的，甚至有些都回答不出来，毫无头绪。
就在大皇子冷汗都快流下来的时候，周宸终于大发慈悲肯放过他了，“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书读的不错，先生教授过的知识也还算扎实，但还得继续努力。”
什么怨恨不怨恨，大皇子此刻都想不到这些，他只觉得茫然得很，他自认为还算刻苦，可为什么父皇问的大多数问题，他都回答不上来。
被绕进圈子里的大皇子脑子糊里糊涂的，压根儿没想到父皇问的都是他现在还没接触学习过的东西。
周宸赏了周泽几本书和笔墨，让赵福全送他离开了。
出了外头，冷风一吹，大皇子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了，明白过来了，一时间，他眼眶有些发热，心里的感受也有些复杂，又怨父皇，又觉得父皇很好，说不出的感受，脸上也有些发烫。
“赵公公不必跟着我一起，我自己回去就是。”
赵福全笑眯眯脾气很好的样子，他讨饶道：“殿下可别为难奴才了，皇上吩咐奴才亲自把殿下送回花萼园，奴才不敢不从。”
万一有那瞎眼的东西，以为韩更衣获罪，就能轻视大皇子了，得让他们知道，别管大皇子的母妃是一品贤妃还是末品更衣，皇子始终是皇子，依旧得皇上看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踩一脚的。
韩更衣前脚降位获罪，大皇子后脚就得了皇上的赏赐，众人很快就知道这事。
裴抒自然不会不知道。
“给各处都紧一紧皮子，若是让我发现有对皇子公主不敬的，决不轻饶。”
周宸对大皇子和以往无异，没人敢轻视大皇子。
可周宸是周宸，裴抒也得表明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