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崧颉带着穆远徵去了成衣店,店掌柜见来人样貌不凡,热情殷切的走上来询问。
“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吗?”
穆远徵看到店掌柜凑近了,眉峰一竖,立马警惕的护在梁崧颉跟前。
店掌柜一看这位披着玄色大氅的黄袍公子身后竟还跟着一位带刀黑衣剑客,顿时被吓了一跳。
因为剑客身形瘦小,黄袍公子身量高,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店掌柜一开始就没看到。
只见那剑客手持漆黑长剑,神色肃杀,即便这人看起来更像个强装大人的少年,店掌柜还是面露怯意,礼貌客气的退后两步。
梁崧颉抿唇浅笑,宽厚的大掌落在身前人的脑袋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这么大脾气呢。”
穆远徵一下子绷紧了身体,两只眼睛睁的圆溜溜的,耳朵尖红了。
这次梁崧颉出宫,是穆远徵在暗卫营沉浮数年,才得到这次贴身护卫的机会,他不敢松懈心神,生怕自己顾及不到,让陛下遭遇险情。
被问罪砍头事小,穆远徵最不能接受的是陛下受伤。
穆远徵忝居暗卫统领之位不久,下面的人并不信服。
因为他年纪尚小,除了一身蛮力,心思不够细致沉稳,在陛下身边做事,难免疏漏。
出宫挑选护卫的时候,穆远徵并不是首选。
之所以定下穆远徵,是梁崧颉兴致来了,亲自去了暗卫营,觉得穆远徵周身气质跟这个沉冷肃杀的暗卫营完全不符,觉得有意思便带上了。
穆远徵当时还以为陛下想起他来了,后来跟随一起出宫几日,穆远徵眼巴巴的趁着空闲偷看,慢慢确定陛下早就已经不记得他了。
是啊,他怎么能奢望陛下记住一个街头小乞丐?
陛下救他于水火之中,但于对方来说不过是随手的施舍,并无值得铭记之处。
穆远徵感恩于心,没有很失落。
如今他只想尽心护卫陛下安危,别无他想。
不过,陛下总是喜欢摸他脑袋这一点,穆远徵不是很能理解,他面色微红,被人摁住了脑袋看向店里面各式各样的衣裳。
颜色鲜亮的,素雅的,款式新奇的,内敛的应有尽有。
梁崧颉笑道,“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穆远徵闻声,目光直愣愣的落在那些衣裳上面,每一件都很好看。
只不过,他穿黑衣习惯了,旁的颜色,他虽心生喜意,但做暗卫穿这些并不合适,他回道。
“公子,这些都…很好看。”
梁崧颉见穆远徵自己不挑,那他可亲自来了。
明明心性尚且单纯青涩,何必成日弄的那般暗沉沉的,实在不好看。
梁崧颉走进店里面,挑了件款式素雅的青色衣袍。
颇有些尚需上学堂的感觉。
穆远徵长相清秀,若不是身在暗卫营,如今这年纪应该在好好上学堂吧。
梁崧颉指了指这件青衣,店掌柜立马上前取下来递过去,询问了一番尺寸,确定合适才言罢。
梁崧颉摸了摸衣袍的料子,挺软的,领口带着细绒,快入冬了,这衣服穿着应该不冷,接着,他抬头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斗篷,用以挡冷风。
很快,梁崧颉看上了一件素白色的斗篷,他让店掌柜取下来,一并递给了穆远徵,道。
“换上看看。”
穆远徵闻言,神色讶异,第一时间接了过来,却抱着衣裳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换。
梁崧颉可没有跟人开玩笑的意思,他面色未变,对上穆远徵疑惑不解的眼神,回以淡然的微笑。
穆远徵见陛下对自己笑,心尖酥麻一片,面颊微红,抱着衣裳跑进里面更换了。
颇有一种,为讨美人一笑,万般信念皆舍之样。
梁崧颉看着穆远徵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没几息这人又抱着衣服跑回来了。
穆远徵眸底是掩饰不住的忧虑。
对方还未言语,梁崧颉便明白了穆远徵的顾虑,说道。
“片刻功夫,不碍事。”
穆远徵抿唇,迟迟不肯去换衣服,还回到了梁崧颉身旁站定。
见人这般,梁崧颉冷了脸色,一下子就给人吓跑了。
走之前,穆远徵把剑递给梁崧颉,后者无奈接下,穆远徵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里间。
梁崧颉不禁失笑,他身边这个小暗卫,为人听话,实在胆小好欺负。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这般好欺负的暗卫,梁崧颉可不会放过。
穆远徵换衣速度很快,片刻后,腰封都没有系好就出来了,满脸紧张担心去寻梁崧颉。
梁崧颉见人一身青衣,衬的姣好面容更加稚嫩了,唇角露出些许笑意。
就是斗篷有点长了,穆远徵穿着,快挨到地面了。
梁崧颉上前,没忍住的笑了一声。
“个头不够,得多补补了。”
穆远徵扯着衣服,一脸不好意思的点头。
这衣裳很适合穆远徵,梁崧颉果断买下,说道。
“赏你的,以后就穿这个。”
穆远徵心中欢喜,自觉他并未做什么足够得赏赐的事情,想要婉拒,梁崧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梁崧颉把手里的剑递还回去,转身就离开了成衣店。
店掌柜将客人原本的衣服打包好,递给穆远徵。
穆远徵焦急的接过来,连忙跑出去追上梁崧颉。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梁崧颉身后,只听人问道。
“上过学堂吗?”
穆远徵挠挠头,回道,“回公子,属下…没有。”
他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能记事的时候一直靠乞讨为生,当年快要病死幸运的被人救了。
而后为了报恩,拼命训练,只为能够站到那人身旁,哪有机会上学堂啊。
梁崧颉应了一声,没有应答。
穆远徵换了身与平时不太一样的衣服,初始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两人回来的时候,客栈里的德公公看到了,还夸赞了穆远徵一番。
穆远徵连忙回道,“是陛下…赏赐的。”
德才是宫里的老人,跟在梁崧颉身边快二十年了,打小看人长大。
看到穆远徵的装束,不用穆远徵说明,一猜就知道肯定陛下做的。
梁崧颉回到客栈,命德才准备笔墨纸砚。
德才一听,以为陛下是有要事要做,没有多想便出去了。
他们离宫多日,陛下总算肯处理政务了吗?
德才心中有些激动。
回到客栈之后,穆远徵就没影了,但梁崧颉知道,他肯定就在附近能看到自己的地方。
等德才备好笔墨纸砚的时候,梁崧颉有规律的敲了敲桌面,不出三息,只听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梁崧颉弯了弯唇,道。
“进。”
穆远徵推门而入,抬眼看到梁崧颉让他过去,他便走近了跟前。
梁崧颉让他坐下,穆远徵就乖乖坐下。
梁崧颉指了指桌上摆放的纸张,说道。
“这几个字认识吗?”
那纸上,梁崧颉刚刚写了穆远徵的名字。
穆远徵一眼就认出来了,旁的字他不认识,但自己的名字他看过好几次了,知道是这几个字是他的名字。
他当乞丐的时候,都是被人小乞丐,小乞丐的叫,没有自己的名字。
后来遇见了一位失意的夫子,穆远徵将自己乞讨来的食物给了这位夫子,那人便还给他了一个名字。
穆远徵跟人学了几遍,记住了这几个字。
穆远徵回道,“陛下,您写的…是属下的…名字。”
梁崧颉嗯了一声,道,“你写出来,朕看看。”
穆远徵闻言,立马垂了脑袋,小脸皱巴,手抓着新衣服的衣摆,踌躇了好久才道。
“属下不会…写字。”
意料之中,梁崧颉轻笑一声,温声道。
“那朕教你写你的名字,好不好?”
穆远徵心脏砰砰乱跳,他的耳朵尖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梁崧颉见人一副羞的抬不起头的模样,颇觉有趣。
这次出宫,穆远徵的存在,倒是给他增添了不少乐趣。
小小少年,性子乖巧听话,心思澄澈,让梁崧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惬意。
穆远徵在他身边的时候,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阴谋诡计。
是梁崧颉能够让松懈几分心神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