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公主私养面首并非罕事,但她可不是那权势显赫,能够肆意妄为的公主。
她就是战败国缓和局势送出去的一枚棋子!
如今身处他国境地,本就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原主从前与凌霄那点过往一旦被人翻出来,都不必添油加醋地大肆渲染,就有可能给她招来灭顶之灾。
殷茵越想越害怕,这凌霄情绪又如此不稳定,就是一颗定时炸弹,绝对不能放在身边。
在她思虑出神之际,凌霄却以为她在权衡此事的可行性,眼中泛出一丝喜色,立即上前再次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我就知道,公主并未真的放下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麻烦,到了东蜀之后,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达成所愿。”
殷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搂抱再次弄得慌乱,她用力推他,凌霄却抱得更紧,沉寂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
恰在此时,虚掩的房门晃过一片衣角,肖谨行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口,神色冷凝地看向屋内纠缠的两人。
殷茵本就心虚,所以格外关注门口动向,见肖谨行此时突然出现,心底咯噔一下。
刹那间,她竟生出一种被捉奸的窘迫感,这回可真是被堵了个正着,简直有嘴也说不清了。
殷茵又气又急,狠狠掐了一下凌霄手臂内侧的软肉,怒声道:“你闹够了没有?也不看看你面前的是谁!还不松开!”
凌霄心头一震,察觉到她眼神的异样,便知必然是有人来了,赶忙松手后退,“公主,是微臣失态,请您降罪!”
“滚出去,本宫现在不想看到你!”殷茵气得胸口起伏,连挣扎时崩裂了伤口也没察觉。
“是……”凌霄行了一礼,转身退到门口,推门时与门外伫立的高大身影对视,瞳孔猛地一缩。
原来让公主对他如此避之不及的,竟是眼前这人,他早就看出公主对此人格外不同,凌霄的神色瞬间变幻莫测。
肖谨行比凌霄高出大半个头,他堵在门口纹丝未动,只是眼神冷漠地向下一瞥,“凌都尉若不明白何为分寸,本将倒是可以教教你,省得你失了体统,连累他人。”
凌霄虽然矮了不少,但气势却丝毫不弱,冷笑一声:“我与公主的事,还轮不到旁人多管闲事。肖将军只需尽好你的护卫之责,别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才好。”
肖谨行眼神一凛。
殷茵眼看两人气氛愈发紧张,赶忙出声制止:“凌都尉,还不快退下!”
凌霄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中满是不甘,但还是听话地绕过堵在门口的肖谨行,转身离去。
肖谨行的目光望向屋内,未动分毫,显然并无进屋的打算。
殷茵瞧着他脸色不佳,心怀忐忑地迎着那锐利的目光走上前,“肖将军……刚才的事,我可以解释……”
“公主的私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
殷茵有些着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如何想,无关紧要。只望公主牢记自己的身份,若还不知约束自己的行为,一旦酿成大祸,后果只能由你自己承担。”
看着他又恢复了从前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与昨夜在医馆里喂她吃面的时候判若两人,殷茵忍不住蹙眉:“那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是楠楠说他被人欺负,所以他下了马便一刻不停地跑上来,没想到却撞见了这一幕……
肖谨行目光再次落到她在身上,发现点点血色透过了衣衫,想必是在刚才的撕扯时伤口崩开了。
“宋檀已经回来了,我叫她上来帮你。”话一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殷茵见状,只得追到门口,“等一下,你早上突然出去,可是马肃出什么事了?”
肖谨行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还有一口气在,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天命。”
殷茵心下一惊,顾不得刚才的微妙气氛,立即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肖谨行瞥了一眼她憔悴的面容,目光又落到心口处渗透的血色,终究是没忍心,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搭在她的肩膀,低声快速地将事情与她说了一遍。
马宅火势扑灭后,马肃主动请求县尉将自己收押入大牢。
按理说,只要殷茵不追究,马肃仅涉及纵火和伤人两项罪名,最多判处三年监禁。
然而,县尉张驰政却擅自做主。
他认为马根生一家多年来在乡里横行霸道,强占房屋,还欺负弱小孤女,罪责更为深重。反观马肃,其行为虽极端,但事出有因,罪不该重罚。于是,张驰政只判了马肃八十大板,再关三个月,便打算了结此事。
其实,张驰政存了私心。他看出肖谨行嘴上虽讲不可徇私,实则颇为在意马家兄妹,便想借此卖肖谨行一个人情。
未曾料到,挨完板子的马肃被送回牢房时,马家母女不知何时也被押解至此。
而马楼氏才亲眼目睹女儿被衙役玷污,又误以为马根生死在了火中,悲愤交加之下,顿生报复之心。见马肃受伤,她便趁机想要将其勒死。
肖谨行闻讯赶到时,张驰政匆忙处决了几名犯事的衙役,吓得面无人色,跪地领罪。
而马肃也是出去多进气少,是李石正用了些手段才将人救了回来,但因窒息太久而陷入昏迷中,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殷茵没想到那对母女逃出去后,竟然遭遇了更恶劣的事,还是在县衙的大牢里。
那马诺兰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父母之错,最终却由孩子承受了恶果,倘若他们料到今日的结果,是否能多善待楠楠几分?
“不会。”肖谨行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斩钉截铁道:“即便如此,她们也从未觉得是自己的错铸成了苦果,反而怨天不公,怨人凉薄。”
殷茵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担忧,“那楠楠……她知道这些事了吗?”
肖谨行微微蹙眉,“马肃是她唯一的亲人,她该知道的。”
“还是再等等,她的身体,我担心会承受不住……”话未说完,殷茵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楼廊拐角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躲在那里,满眼泪花,下唇被咬得泛白。
殷茵心头猛地一沉。
肖谨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神色瞬间一变,正欲大步上前。楠楠却哭着扭头,朝楼下跑去:“我要见阿兄……咳咳,我现在就要见阿兄……”由于跑得太急,一个趔趄,失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楠楠!”
恰在此时,一匹快马如离弦之箭,裹挟着飞扬的尘土直直冲进客栈。
马背上的晋安信使高声传令:“陛下口谕,肖谨行将军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