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州城内的粮仓有两个作用，一是用于宝州城自己生存和交易，二是与西荒寞黄族交换。每年秋收之后，风暴口开启之前，临昌国会将全国六分之一的粮食送进宝州城，等待与西荒交易。
但，实际情况是。
这些年来，宝州城与西荒交易粮食八成以上都不是新粮，而是去年甚至是前年、大前年的陈米、虫米。
这一次，虎啸军清点粮仓的时候，也在里面发现了大量的陈米、虫米，数量对上了以往和寞黄人的交易数量。
不用想，这就是宝州城城主今年为西荒准备的交易粮食。
除了这些陈米，粮仓里应该还有临昌国那几个粮食产地送来的新米才对。
可实际上，宝州城粮仓内部的粮食数量没有这么多。
更准确的描述是，远远低于应该出现在粮仓的粮食数量，仲华藏将计算数据摆在了乌凤呈的案头上。
“陛下，少了三分之二。”
三分之二，可以活一六成寞黄人了。
现在宝州城内的粮食就算全部运到西荒，也不够西荒所有人一年吃的。
还好乌凤呈早有准备。
现在，想知道那些粮食去了哪里，看账本就能看出来。
看宝州城内那些多出来的，新型的，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而是面前的这个人用临昌国的粮食，不对，是用寞黄人的粮食和军火贩子交易的。
乌凤呈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抖若筛糠的城主，手指在本属于他的书案上轻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城主啊，你面对苦主，没什么好说的吗？”
自称苦主可太合适了。
这个宝州城城主，那是两头吃，收了西荒交易的资源，转手将临昌国猪都不吃的陈米、虫米以新米的价格卖给寞黄人。
“陛下，臣，臣后悔万分，臣，罪该万死啊。”
他匍匐在乌凤呈脚下，痛哭流涕地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忏悔痛苦，乌凤呈既不生气，也不觉得乏味。
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这么多可笑的人，又怎么会有那些好笑的事情发生？
“那城主想要什么死法？是干脆一点的，还是繁琐一点的？”
她像是在和宝州城城主谈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一般随便，可她口中的话，却恶毒的让宝州城城主颤栗。
但他知道，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之前的底气来自临昌国，他笃定乌凤呈不会将宝州城内的所有官员杀光，屠戮平民和屠杀官员是不同的概念。
前者或许只会得到不痛不痒的指责，后者就是不死不休的折辱。
宝州城失守，睿泽帝再愤怒也会想办法将他赎回去，即便他回到临昌国不会好过，但睿泽帝也不会允许他和宝州城都被乌凤呈拿捏。
可现在不一样了，乌凤呈抓住了他的命脉。
若是被睿泽帝知晓他这些年做的勾当，他怕不是要撕了自己。
他无比清晰的明白，现在，自己的活路不在临昌国，而在乌凤呈。
为了活下去，他给出了自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陛下，我有用！”
“我，臣，罪臣可以将宝州城防御大阵的开启钥匙交给您。”
防御大阵只有一把保钥匙，只在历任宝州城城主手中，绝不旁落。如今，他说的话，也是一个重大的违背祖宗的决定了。
防御大阵的开启，唯一控制者。
一旦他将这个钥匙交给了乌凤呈，就意味着，宝州城彻底的落入了乌凤呈的手里，姓冀，不姓临昌。
担心乌凤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的奉献，城主补充道：“陛下，不，睿泽帝，他绝不会允许陛下掌控宝州城。不出十天，他定会下令，命令周围的驻军赶来支援。一旦睿泽帝下令，大大小小的城市都会赶来。到时候，兵临城下的至少也是十万兵马，甚至是二十万，三十万。西境有广成王坐镇，或许他会亲自前来。广成王麾下有八万骑兵，驰骋西境，恐怖异常。如没有防御大阵的保护，即便陛下麾下勇士无惧，也会损失惨重。”
宝州城被攻破的太快，城主没来得及开启防御大阵，但他连军火都准备了那么多，可想那些维持防御阵的资源又有多少。
据仲华藏的计算，那些囤积的资源足够宝州城开启两年防御阵。
当然，防御大阵并非不可攻破，不然也不必打仗了，各国修房子修防御阵就够了。
资源耗尽以及城主关闭，这两个是常规手段，不会破坏防御阵本身。
然而，若是外面有人持续性强攻，防御阵会出现颤动、不稳甚至破损的情况。
若没有及时修补，当防御阵的损耗达到了一定程度，防御阵就会永久失效。
所以虽然宝州城的防御阵可以坚持一到两年，但若被强行攻击，这个时限会缩短、减半，甚至过半。
即便如此，这也足够乌凤呈做很多部署了。
“陛下可以留我一条性命，我可以在临昌国做陛下的内应。风暴口关闭之后，我可以为您搜集情报和资源，等待您的再一次到来。”
在宝州城城主心中，乌凤呈总是会离开的。
她是西荒的皇啊，怎么可能会留在敌对的国家？
而且，风暴口就开启两个月的时间，她不走的话，她就真的走不了了。
没有退路，也没有援军，孤立无援的待在敌人的腹地。
她活腻了，想死吗？
睿泽帝正值壮年，脑子清醒的很。
“谁告诉你，朕要离开？”
到嘴的东西吐出去？凭什么？
你真不走？！
宝州城城主猛地抬头看向乌凤呈，不开玩笑，这一刻，他的表情是空白的。
乌凤呈就喜欢这些人露出这种表情，太有趣了。
她都被这个表情取悦了。
“防御阵换你的命？你死了，你的族人又没死，总会有人愿意帮我保管钥匙。用我的东西和我讨价还价，你很不老实啊。”
面前这个，不是人，她是疯子，她不要命了。
她活不久了。
不想跟她干，感觉跟她活不久。
可是，不能不跟她干，他没有选择。
宝州城城主脸皮抽了抽，忍气吞声的问道：“臣愚钝，不知陛下，想要什么？”